本名三籓市的San Francisco外號很多,因為淘金熱而被稱為金山,然後又為了與澳洲的新金山做區隔,被華人改成了舊金山;因為霧濃到美不勝收而被稱為霧之城;

為吸引東部人來觀光,又稱自己是西岸巴黎;也因成為像樣都市很有歷史了,所以給低收入者或初來乍到移民住的單人雅房旅館(SRO Hotel)充斥,讓這座城市一度被稱為「旅館之城」(Hotel City),雖然後來的官員顯然不喜歡而把它拆了,但現在的舊金山,似乎稱旅館之城更應居住正義需求。

舊金山的居住正義不只要展現在童話般的連棟透天厝裡,堪稱可負擔房始祖的SRO,似乎更具代表性與歷史意義。這種存在於美國有兩世紀的可負擔房,簡單說就是配備至少標準的8×10呎房間,共用衛浴甚至廚房的長租型旅館,在胼手胝足來幫美國開天闢地的年代,承擔了多少移民與低收入者的居住正義,因為再小也不至於讓人餐風露宿,不像今天再富庶,無家可歸者照樣一堆。舊金山的SRO旅館便很有歷史地位,也對移民幫助最大,華人、日本人、菲律賓人與拉美人等,都各自在族裔聚集區有自己的SRO,即使到了今天,也還是有大約三萬名房客住在SRO,所以在任何一個時代,它都默默地承擔著這座城市最基層的居住需求,任重道遠卻惹人厭。

惹人厭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它同時讓這座城市看起來落後,所以這城市的都發局這樣的單位總是拿它當腫瘤來開刀。1940年代末是第一刀,都發局開始進行老舊建物拆除工作,估計有成千上萬間房因此被摧毀。比較慘的是1970年代,在之前的1966年,贊成開發的舊金山人組成了舊金山規劃和城市更新協會(SPUR),向市府遊說拆除這些貧窮、移民和少數族裔居住的SRO,他們主張:「如果舊金山決定與其它城市在新『乾淨』產業和新企業力量有效競爭,那麼它的人口就要朝標準白盎格魯-撒克遜新教特徵更靠近些。」典型的帝國主義白人優越進化論檄文,雖然到了廿世紀民智稍開,但仍摧枯拉朽地剷除了一些移民與弱勢的SRO,其中以國際大飯店事件為代表。

整個七零年代,舊金山因為繁榮與經濟成功,汰舊換新成了顯學,當時的都發局長Justin Herman就批評了SRO的存在,說:「這片土地太寶貴了,所以不准窮人在上駐足。」因此上個世紀的七八零年代,這城市的樣貌就在居住正義與「曼哈頓化」間拉扯,估計從1975到2000年間,地主總共消滅了六千多間SRO,另外還有1700間左右是毀於火災,但直到廿一世紀初,四分之三的新移民第一個落腳處還是SRO。

如果以為現在的SRO還是一付又暗又髒又潮濕,彷彿不見天日的地牢模樣,那就是電影看太多了,這些仍負擔社會責任或者營利目的的住宅,除了空間小設備簡單外,幾乎都已經翻新過了,乾淨舒適程度已不輸一般出租房,有的甚至還提供無敵美景,讓許多住過的人留下美好回憶,也感謝舊金山的高房價,SRO的價值與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現在的舊金山SRO旅館主要在Tenderloin,華埠與北灘地區也剩一些。《舊金山紀事報》記者Ariana Bindman描述了她住在Tenderloin的一間8×10 SRO的美好回憶。她說大多數在Polk Manor的早晨,是被海鷗的聲音給叫醒的,偶有煞車聲,也會有完全沒聲音的時候,生活在Tenderloin的SRO裡,事實上比你想得還要安靜。她的房租是每月$850含家具,有大而明亮的窗戶,可以看見O’Farrell Theatre的水族壁畫,床頭有座小洗臉台,裝潢上甚至還有個電暖器做成的假壁爐。

另間見證舊金山SRO歷史的旅館就是Tenderloin的國賓大飯店,落成於1911年,登錄為國家歷史建築,住過一些作家藝術家,但無論如何還是SRO旅館,所以在2002年Tenderloin社區開發公司(TNDC)買下之前,它真的就是電影印象中的SRO,但經過TNDC整修後,目前主要當作低收入高齡者的社會住宅。改裝後以公益用途為主的國賓大飯店,每間房都附上了私人衛浴,讓SRO的生活品質突飛猛進一個檔次,而且還有常駐維護小組,隨叫隨修,在Yelp上獲得多星好評,可說是舊金山SRO的轉型典範。

舊金山的SRO無論轉型成社會新鮮人的可負擔住房,或者弱勢高齡者的社會住宅,都提供了許多舊金山人居住安全感最堅實的基盤,且兩個世紀以來一直都如此。許多研究顯示,上個世紀的都更風毀掉數以萬計的SRO,衍生出現在仍解決不了的遊民問題,若看看SRO的歷史貢獻,或許是根本解決之道,現在灣區流行的為遊民興建的微型屋,不正是另種遍地開花的SRO嗎?這樣偉大的「社會財產」幾乎可以登錄成聯合國有形文化財了。

記者 Pegasus J. J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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