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一月矽谷發生了兩件大事，而且是接踵而來。一是感恩節前夕，OpenAI董事會不知道在搞什麼把戲，突然把風頭很健的CEO Sam Altman給開除了，

這也就算了，看不懂的是四天後又請他回來繼續當CEO，然後掛掉很多董事，真是嘆為觀止。另件事是Altman回鍋後三天，風頭更健的馬斯克突然在公眾場合出口成「髒」，而且顯得氣到不行的樣子，不過他的公司倒很挺他。

11月29日，馬斯克在「紐約時報交易錄峰會」上接受訪談，由最具影響力報紙之一的《紐時》舉辦，囊括政治、經濟與文化層峰人士的座談會，今年邀請了副總統賀錦麗、前眾議院議長麥卡錫甚至中華民國總統蔡英文也有預錄視頻發言，經濟圈有矽谷目前最紅的輝達老闆黃仁勳、摩根大通董事長Jamie Dimon與迪士尼CEO Bob Iger等，當然，那麼常上新聞版面的馬斯克也是受邀者之一。然而不管哪一位，能夠上《紐時》發表自己的觀點與理念，大家總是彬彬有禮地講出「恰當的」話，唯獨馬斯克暢所欲言，講出心裡的話。

這是馬斯克於11月15日推了一篇「猶太人正在煽動仇恨白人」的貼文，還回說：「你說的是事實真相。」之後，引起眾多人批評他「反猶太」，包括蘋果、IBM與迪士尼等諸大企業也都拉下X上的廣告以示抗議，連白宮發言人也出言譴責，首度有大場面可以讓他來親自解釋一下為什麼會這麼推。他首先對此行為道歉，稱那是他在社交媒體上貼文以來最「蠢」的一帖，接下來才是他整場訪談的亮點，對那些撤廣告的廣告主的反擊。

他說他絕不受廣告主的威脅，稱他的特斯拉不靠廣告都賣得嚇嚇叫，所以他說：「我不要他們來做廣告。如果有人要用廣告或金錢勒索我，去你X的。去你X的。」甚至點名迪士尼的CEO，說：「夠清楚了嗎？嗨，Bob，如果你也在現場觀眾中，那就是我的感受。」

在這麼大的場子敢開口大罵「去你X的」，讓人聯想到Will Smith在第94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的「掌摑事件」。2022年3月27日，喜劇演員Chris Rock在頒發最佳紀錄片獎時，拿Smith妻子Jada Pinkett Smith的光頭說笑，把她比喻成Demi Moore的1997年電影G.I. Jane的經典光頭造型，稱她為G.I. Jane 2。然而Pinkett之所以剃光頭髮，是因為得了俗稱鬼剃頭的圓禿疾病。Smith聽後便從座位起身走向Rock，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然後還碎碎罵著走回座位。當下所有人都愣住，包括Rock，幸好他裝沒事地撐過這個頒獎。當晚Smith因King Richard這部片子得了最佳男主角獎，在獲獎感言中向主辦單位和其他人為此行為道歉，但沒對Rock。

奧斯卡頒獎典禮越辦越低俗是有目共睹的，只等有人敢出來開第一槍。拿人疾病當笑梗不值得賞一巴掌嗎？雖然挺Smith護妻行為的人不少，但他的「暴力」還是讓他被片商拉下片約，以及十年內不准參加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的活動。如果《紐時》的峰會也找他來談一下這段往事，相信他的回答可能很冠冕堂皇，但內心裡或許會跟馬斯克一樣罵聲「去你X的」。

不過再怎麼相同，兩人還是有個命定式的不同，Smith是演員，他天生注定要討好人才能活下去，而馬斯克是企業家，只要產品賣得掉，是可以不在乎別人喜不喜歡他的。他從來不忌諱被人討厭，也不做討好眾人的媚俗事情。他表示被人討厭完全沒有問題，他在峰會上說：「儘管討厭吧！想要被人喜歡才是真正弱點。」

這句話的厚度讓人想到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輕》，這是昆德拉闡述「媚俗」(kitsch)觀點的經典之作，且同樣可以一個髒話來做美學界定：Shit。在該書的第六章第五節中寫道：「媚俗是對shit的絕對否定，無論是在這個字的字面或象徵意義上。」

昆德拉在這本書中盛讚現代沖水馬桶的發明，因為它盡其所能地讓人忽視他們所不敢正視的shit。他認為你不能說屎是不道德的，對屎的反對也屬於形而上的，每天的排便過程就是對造物者不可接受性的每日證據，所以美學理念與存在的類別性協議便是，shit要被否定，每個人都要把它當作不存在，這樣的美學理念就叫做媚俗。

昆德拉的政治立場與其說是反共產主義，不如說反媚俗，對共產主義那種樣板宣傳的厭惡，同樣靠著Sabina來厭惡美國議員演出的那場美國夢，而這不正是迪士尼樂園給人的夢嗎？

Iger被馬斯克當眾點名可能有點冤了，因為他是那些拉下廣告的諸大企業中唯一受邀與會者，且可能就坐在台下聽馬斯克要說什麼。Iger也在峰會上解釋了從X拉下廣告的原因，他說：「他這位公眾人物贊成了這樣的立場，我們只是覺得與這樣的立場，與馬斯克，與X有關係，對我們不是一個必要的正面關聯。」或許馬斯克該學學，CEO的公開發言就應如此，雖然他只是X的CTO，但這麼不想與媚俗所厭惡的東西沾上關係，如同大家都不願正視s–t，相形之下，馬斯克的f–k更值得深思。

記者 Pegasus J. J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