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都可以改 雕像又何必爭出血來?

十月國家慶典多,不只中華各有國慶日,連美國也有重大意義與爭議的全國性假日,十月第二個週一:哥倫布日(Columbus Day)。說它意義重大,是因該日原是紀念他於1492年10月12日「發現」美洲新大陸,雖然是否他首先發現也存在爭議,但畢竟當今南北中美洲政治格局可說是他奠定的。說它爭議很大,也是自從他「發現」以後,美洲原住民便遭受莫大苦難,這是史家公認的,因此這個「發現」紀念日,如今已成各自表述的日子,就連放不放假也各有主張,聯邦說放,各州未必聽,且多數私營企業也不打算放假紀念。

 

因此,這一天是要紀念哥倫布還是要悼念原住民,在美國,又是從灣區的柏克萊市發起省思的。早於1977年,由聯合國贊助的美洲原住民歧視國際會議上,就已討論要把美國紀念的哥倫布日改成原住民日(Indigenous People Day)。1992是個歷史轉捩年,因為聯邦打算大肆慶祝哥倫布「發現」美洲五百週年,包括要複製哥倫布的艦隊航經金門大橋,還要重演「發現」美洲的故事。那場會議的與會者、灣區原住民及有識之士等便發起抗爭,要大家認清雖然現在的美國要奠基於哥倫布,但原住民的種族滅絕與他也有很大干係。就在這一年,灣區印地安聯盟(Bay Area Indian Alliance)成功說服柏克萊市議會,改哥倫布日為「聲援原住民日」(Day of Solidarity with Indigenous People),並定這一年為「原住民年」(Year of Indigenous People),相關教育活動推廣至學校、圖書館與博物館,也成為日後不斷加入這個日子行列城市的濫觴。

 

雖然之後有包括華盛頓州的西雅圖、奧勒岡州的波特蘭、明尼蘇達州的聖保羅、德州奧斯汀等五十多座縣市,將哥倫布日改成原住民日,但以今年八月底,全美第二大城洛杉磯市宣布加入最具指標性。

 

在那場僅一張反對票的市議會辯論上,連義大利裔議員們都贊成有個原住民日,只懇求不要拿哥倫布日當祭品,因為非常傷害他們的民族情感。但大勢已不可為,屬奧克拉荷馬州懷恩多特民族部落(Wyandotte Nation)的市議員Mitch O’Farrell堅持要改這一天為原住民日,因為這才叫做「修復式正義」(restorative justice)。

 

在正義的大纛下,即使是與哥倫布同屬義大利的後裔子孫也難為其發聲,義裔議員Mike Bonin對選擇正義感到很痛苦,但他強調取消哥倫布日不等於削減他祖先們的貢獻,他們來美國是為了建設而不是摧毀。其實O’Farrell的原住民日提案算面面俱到,因為聯邦定的哥倫布日是十月的第二個星期一,未必每年會是十月十二日,而那才是哥倫布登陸加勒比海小島的日子,所以他做了區隔。做為一個聯邦法定紀念日,哥倫布日絕對要做正義修復,但做為一個義大利人登陸美洲的日子,十月十二日值得做為市政廳的「義裔美籍傳統日」(Italian American Heritage Day),表彰義裔對美國的貢獻。

 

他的想法也在洛杉磯縣獲得落實,10月3日縣參事會以4-1通過相同決議,就按O’Farrell所提方案定這兩個日子,並於2019年前開始實施。提案參事之一的Hilda Solis說:「我要澄清一點,這不是在做抹殺歷史的事。實際上,我反認為克里斯多福‧哥倫布的全部歷史要被充分教導與了解。這是關於去認知,美國的先人壓迫了某些群體幾個世紀的事實。雖然我們已不能改變過去,但我們今天可以承認,並且讓歷史被正確認識。」

 

日子就是曆法上的日子,如同雕像只是歷史生產的金屬物,如何表述這個日子與那個金屬物,有本事在議會場見真章,搞到上街頭製造流血就不入流了。自2015年南卡州Charleston一黑人教會遭一名白人至上主義者開槍濫殺,造成一名州參議員在內的九死多人受傷慘案後,這些本是供大家評公論的金屬雕像,便成為全國大清算的對象。今年八月,維吉尼亞州Charlottesville市本名李將軍公園(Lee Park)中的李將軍(Robert E. Lee)雕像,因為兩個月前市議會決議要移除並改名,引起擁護雕像者遊行抗議,而幾乎各地都一樣戲碼地同時引起反對雕像者的反抗議,結果,激進分子駕車衝撞反抗議者人群,又成了一樁3死38傷的不理性悲劇。

 

日子都可以和平解決,雕像又何必走流血革命?何不學學將一個有爭議的日子拆成兩個有意義紀念日的作法,也把雕像看成可闡述的維基百科金屬版,放在那裡,利用解說牌不斷更新注釋,毀譽隨你,象徵由我,讓真相越說越明,讓教訓相傳下去,可能比動不動就砍掉重練來得更不傷雙方感情。砍雕像的鼻祖之一台灣,連國慶日都能拿燒國旗為樂,被燒的國旗一定納悶著:「請問台灣,中華民國有對不起你嗎?」同樣的,如今只能任子孫擺佈的歷史產物雕像,相信也會問:「請問美國,我們這些破銅爛鐵有對不起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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