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在台灣參加「以文交友」的線下聚會,版主輕輕一召喚就來了三十多人,多數人從來沒見過面,但大家都非常熱絡,不可否認,寫作的共鳴感很大,文友之間就是很自然而然會有說不完的話題。

「以文交友」是由美國的楊仲男和楊育英二姐妹在前年底成立,成立動機是「因疫情而感到無聊」,沒想到一年半來已有18,000人,而且人數還繼續增長,大家都歸功於管理妥當,當初就設定若干規則,有效管理酸言酸語,搗亂勝於共享之人,否則這種線上團體很可能就變成一個大雜院。最後留下的人都在口水戰。

大家在台北國家圖書館內的詩篇咖啡館聚會,大部份是台灣文友,剛好有五位美國文友在台北,其中有個故事特別有意思。某文友在去年長榮發40個月的年終獎金時,很自然地就她所知,寫出長榮為什麼會那麼賺錢,整個來說就是因為藉機漲價(當時船卡在波斯灣,全球航運大亂),使中小物流商苦不堪言。她寫的時候並不覺得自己在爆料,但是後來引起長榮的關注,使她一度非常害怕,但總歸一切安全結束,而她的小公司也得到了久久得不到的貨櫃艙位,算是替公司立了大功。這篇文章最早在「以文交友」發佈,引發數百留言,最後還有媒體要求轉載,所以此事已供諸於世,我在這邊小小提一筆,根本不算爆料了。

楊家二姐妹是士林警察之女,出國多年經商有成,投稿二十多年,樂在其中,退休後,更覺得一生之事值得記下,而經營此園地後,發現要講故事的人非常多,業餘寫手的文章都很真誠,呈現各行各業,人生百態,非常有意思,版主還要限制「每人一天只能貼一文」。我常想這些文章雖然未必會成為小說或劇本,但小說家或編劇絶對該到「以文交友」來找最真實的素材及情感。

楊家姐妹非常認真,去年還自資出版「以文交友」文集第一冊,印書1000本,可是銷售運輸都是問題,以賠錢結束。今年還有人想出書,換個方式,以PDF 影印的方式出版,要幾本印幾本。我自己出版過十多本書,最興奮的時候就是出版前,和拿到書本的那一刻,但是後來就變得有點尷尬,把書送掉顯得書不值錢,放在家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但是書本給作者的心靈撫慰還是相當大,作品就是我的人生,其他都不用多説,想了解我就來買書,不想懂我就拉倒。寫文章變成大文豪是一回事,絶頂聰明的人才可,其他勤於筆耕者不必侑於會不會成為大作家,在這個視覺萬歲的年代,文字永遠更細膩,更值得珍藏。而且,會動筆,肯動筆的越來越少了。我在台灣和大學畢業生談一些中文成語,她說沒聽過,把我嚇了一跳。

現場另一位女士的故事也讓我動容,她一生勤儉持家,侍候先生兒子及公婆,但是也在一輩子忍受家庭暴力,到了70歲她覺醒了,決定離婚,如此決絶的原因,是她終於發現她先生從來沒有把她當人看待,侮辱她的人格,她為人格而戰。

我問她,「你們沒有好時光嗎?」她說有,事實上,她也一直愛先生,直到不甘再受辱。這多少說明這麼多年來兩人已建立某種共生關係,雖然是不健康的關係。「妳為什麼不早走?」

她給了一個大家都能料想到的回答,「因為放不下這個家。」有人或許會評為「唉!笨女人。」但她當時走不開就是走不開,當時走開她也許會有更大的痛苦,她以她能承受的程度來處理問題。

最特別的,是她幾乎說出了一個「gaslight」的故事,先生以極不誠實的方式,使太太成為心理健康有問題的人,而宣稱自己是受害人。我當年看「煤氣燈下」這部電影時覺得這種故事不可能,現在我相信可能了,孤立無援的人心靈脆弱,容易被人擺布,而外人也難以識破,那個講話更有力道的人就達到目的了。我祝福她早日找到平靜,離婚官司順利。

園地裡文章包羅萬象,有商業實戰經驗,秘戀,看護的辛苦及辛酸,空軍史、校園故事,少年十五二十時之荒唐史,家庭倫理及親子問題,許多人反映:「來不及看!」很多小故事小細節很令人動容,影帝王冠雄寫出他當年如何跳海救人,卻被人擺了一道的故事,發現他的文筆非常出色。 

我在這個園地都是讀者角色,一來我一生平淡,沒有可歌可泣,讓人按讚的故事,二來我因職業關係,一輩子都在作文比賽,此刻也不想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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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Hijew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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