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5日見報的本欄文章「譚炳城寫信向你募捐」，內容是前舊金山重建委員會主席譚炳城，在1993年，利用他當時的職務，要求開發商向競選連任的市長佐敦（Frank Jordan）捐款，

此舉涉嫌違法而被市長撤銷其職務。譚自認沒有做錯事，嚥不下這口氣，自掏腰包3、40萬美元，控告佐敦並在市長選舉中挑戰佐敦，儘管他明白這樣做猶如唐吉科德挑戰風車一樣徒勞無功。後來的結果也證實他的錢都白花了。

引發我回憶譚炳城往事，是台灣高雄市長陳其邁，為改建當地壽山動物園，向企業伸手要錢而引起的爭議。譚炳城是個傳奇人物，我在那篇文章結尾處，說譚炳城的故事還沒有結束。本想在下一期「老中地方新聞」繼續回憶其舊事，但該期發行之日恰逢農曆春節，寫老譚似有不妥，就等再下一期。

話說譚炳城被佐敦市長免去市重建委員會主席職務後，並沒有完全沉寂下來，經常有些活動。有一年農曆新年前夕，老譚在舊金山Clement 一家餐館和朋友午餐，舊金山市議會的11位市議員，至少有三分之二聞訊趕來，其中有後來當選舊金山市長的現任州長紐森（Gavin Newsom）。當時看到這些政壇要人魚貫而入，站在主桌旁恭敬聆聽譚炳城講話，我不禁笑起來。

1999年，時任市長勃朗（Willie Brown）提名譚炳城擔任重要的公用事業委員會（Public Utility Commission）委員。根據舊金山市政府的規定，凡是曾被市府某一個委員會解職的委員，之後不得擔任任何市府委員會委員。但市府律師當時解釋說，舊金山重建委員會，實際的上級機構是加州政府，嚴格而言，重建委員會不屬於舊金山。勃朗市長此任命案獲市議會通過。

2003年，勃朗市長任命譚炳城擔任更重要的港務委員會（Port Commission）委員。勃朗和譚炳城都知道這個任命案在市議會通過有難度，事先私下和市議員溝通，獲得至少六位市議員，即超過半數市議員的同意，這樣可確保任命案過關 。

問題是，過去兩件事發生在1993年和1999年。2000年開始，舊金山市議員選舉發生重要變化，從過去全市普選11名市議員，改為分11個選區各自選舉市議員，當年當選者，大都是新人，缺乏知名度，但更具草根性，他們大多對市政府大樓內的事情不太了解。或者說，他們不知道譚炳城過去的事，看了譚的簡歷，大概覺得可以，就同意了勃朗的任命案。

港務委員職務相當重要，傳媒再次披露譚炳城過去利用職權不當籌款的往事。文章見報後，事先答應支持譚炳城擔任港務委員的六位市議員中，至少三人表示不再支持。

這件事紛擾兩個多月，譚炳城最終未能如願。

老譚之後似乎消失了。有個朋友和譚炳城走得比較近，常向他詢問譚炳城的狀況，一直說他還可以。

中國古代讀書人，通達時用儒家的入世觀為朝廷社稷服務，失意時則藉著老莊的出世思想悠遊天地。譚炳城的港務委員職務，差不多已經到手，但最終失去。他和被解除重建委員會主席職務時一樣，一直耿耿於懷，從此消沉。公共場合再未見到他。看來老譚沒有讀過老子和莊子。

從公眾眼中消失11年後，2014年，譚炳城去世了，享年73歲。事後在舊金山紀事報上看到訃聞。如果事先看到，我會去和他說一聲再見。

每次經過舊金山Lombart街，都會看到譚炳城地產公司的大樓，也因此想起這位故人。

文/劉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