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早就聽說過“阿茲海默”症，但從未親身體驗過得這種病患者的語言與行動，故很想了解一下。終於，一位長期做保姆的朋友一諾說，
她認識的一位當保姆的朋友因要回中國故她所照顧的那位阿茲海默症患者還未找到保姆。於是，我便提出想去打這份兒工。
“你不是一個月後要回國探親嗎？”我說：“是啊！您問下雇主，我只去一個月行嗎？”一諾便與患者的女兒亞瓊商量，亞瓊正愁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保姆，便應允了。
轉天，我便去了亞瓊家。亞瓊是位37歲的女士，未婚，看上去也就28歲，清秀、爽快。亞瓊告訴我，其母名冠君，73歲。冠君老太太看上去身體瘦弱，面目清癯，見到我十分興奮，嘴裡不時地發出“喔喔、呀呀”的聲音，也不知她想表達什麼。這讓我的心一陣陣地抽緊。亞瓊的父親在她5歲時就去世，是母親將她一手拉扯大的。母親年輕是參加過抗美援朝，是部隊衛生員。以後一直在地方醫院做外科醫生。
亞瓊告訴我，我每天需要從下午1：30～6:00來照顧老人，陪老人唱歌、散步。上午則由另一位保姆陪伴。我問：“那晚飯您下班做？”她連連點頭說：“是啊！是啊！”我說：“您給的費用應包括做晚飯。”她愣了一下說：“這8年來，我都是這樣付給保姆們費用的。”我說：”等您下班再現做飯，老太太會餓的。從今兒起，晚飯由我來做？”她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了。
做保姆的第一天，我就感覺到了困頓與無奈。冠君老太像是個5～6歲的孩兒童，會纏著你不停地講故事、唱歌，還會跟著你唱歌、朗誦，她的臉上永遠佈滿著陽光與歡樂。只是當你與她在路上行走時，你才會常常感到非常尷尬與狼狽。有時走到馬路中間，她會突然停住，大聲地唱歌，手舞足蹈，任你怎麼推拉勸阻，她都會無動於衷我行我素，汽車司機們也只能耐著性子等待著她的即興表演完畢後再前行；每當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她就會迅速地衝過去，然後敲門、拉扶手、扒頭朝里看；路過一些居民住宅，她會毫不猶豫地往人家的家門口走….. .怎麼感覺她老人家像是一位精神病患者？冠君老太為何只敲黑色轎車的車門？我問過亞瓊但無解。
我有些想打退堂鼓了，怕自己不能勝任這份工作，更怕萬一出個車禍什麼的可如何是好？
第一天，我等亞瓊下班回家後，向她描述了冠君老太當天的舉止。亞瓊說：“我母親最近一年一直這樣。醫生說，得這種病的人最多能活3～9年。我大概只能再盡1年的孝心了！”望著亞瓊眼中閃著的淚花、充滿疲憊的面容，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等她找到新保姆時再考慮離開。
我與亞瓊相商，能否減少在外散步的時間？亞瓊立即搖頭否定：“那哪兒行！她走路時間若不超過一個半小時，晚上會半宿不睡覺的。”
於是，我和冠軍老太繼續這種提心吊膽的散步。第四天，我嘗試著散步途中，去附近的一座教堂和一個星巴克去小坐片刻。沒想到，這樣做的效果竟然十分明顯。教堂一般下午也就只有3～4個人在裡面讀聖經或做禱告，氣氛十分莊嚴肅穆。冠軍老太一進教堂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落坐就雙眼微閉，舉止安寧文雅，有時還會雙手合十，虔誠地鞠躬叩頭。這樣，在每次回家的路上，她就不再做出任何出格兒之舉了。
去星巴克，我會要一杯咖啡給自己，再為冠軍老太點一小塊蛋糕或麵包。
第一次帶冠軍老太去咖啡館，她很興奮地四處張望，然後就與周圍的人連比劃帶“喔喔、呀呀”地“聊”著，我知道這是因她久未與他人交流而表現出的喜悅感的自然流溢。
第一次去星巴克時，我點了咖啡與蛋糕。我隨手將咖啡放在小方桌上，然後去取蛋糕。不料，我剛一扭身，冠軍老太竟將咖啡打落在地，幸好沒燙到她。這時，服務生迅即趕來跪在地上，用抹布將濺落的咖啡擦乾淨。我連聲道謝，然後交錢準備再買一杯。不料，服務生卻將錢退還給我，還連說對不起，然後，重新為我端上一杯剛磨好的咖啡。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啊！除了感謝，還是感動！冠軍老太邊吃蛋糕，邊一抓一抓地往地上扔著。最後剩一小塊兒，她捨不得扔，便撕巴撕巴，全塞進了我的挎包。這以後，我買過咖啡後就小心翼翼地擺到一旁，便再未發生咖啡被打落的事。當我去取咖啡時，冠君老太都會跟我走向櫃檯，然後“伊里哇呀”地與服務生比劃著。服務生也總是將自己的笑容傳遞給她。
冠君老太像個頑童，有時我正在做飯，她會拿著一隻鞋想扔到稀飯鍋裡；有時會趁我不注意，將一把菜葉放到廁所水池裡；有時會把她自己的衣服藏到床底下；有時會將我的圍巾或襪子藏到書櫃裡，故我經常穿著一隻襪子回家……
冠君老太雖然患病，但卻能認識自己女兒，也能認識我，一見我就乖巧地對我點頭或吐舌頭。但她能發音不能講話，不能進行任何語言交流。
剛開始，我發現，亞瓊為母親準備的食材全是素食，我就問：“您是回民？”亞瓊忙答：“漢民。我們不喜歡吃肉。”“我說：“難道您沒注意到報刊、網絡上醫生的說法嗎？說人需要脂肪、蛋白質、各種維生素等營養，若大腦長期缺乏脂肪、蛋白質等，就容易患阿茲海默症。 ”她回答：“這我倒沒注意！ ”但從此，她開始購買肉類食品食材，冠軍老太也很愛吃。亞瓊非常高興地對我說：“非常感謝您，我母親最近由於飲食的改變，身體比以前好了，睡眠也安穩了，多虧您的精心照料！ ”望著她臉上溢出的真誠笑容，我的內心也充滿了幸福與欣慰。
我是在飛機起飛前的幾小時才與冠君母女告別的。這時，正巧，亞瓊也找到了新的保姆。當我走進機艙，打開挎包時才發現，亞瓊竟多給了我的300美金的小費，這令我十分感動。衷心地祝愿她們母女平安、幸福快樂！
文/汪敏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