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來！快回來！再不回來我就不要你了！”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大爺氣喘吁籲地對一個4歲多的男孩兒怒吼著。男孩兒一臉的惶恐與無奈，踮兒、踮兒、踮兒地跑向老者，然後小心翼翼地說：“爺爺，再玩兒5分鐘，

就5分鐘行嗎？”老大爺不耐煩地說：“1分鐘都不行！你說了不算！ ”男孩兒只好皺著小眉頭，跟著老大爺回家了。這是有一天下午，我在一公園裡無意中看到的場景。

想不到，經朋友介紹，我竟成了這家每週5天，每天做1小時飯的小時工。那男孩兒名叫存存，4歲了。他爺爺說，孩子的父母在孩子2歲時就離異了。孩子的爸爸在一家全球知名的手機公司工作，加班成常態。存存由遠在中國北京的爺爺奶奶輪流照看。由於沒有綠卡，爺爺奶奶只能半年一輪換地分別赴美照看孫子。爺爺已80多歲，奶奶也74了，兩位老人的心臟都患有疾病，本身需要別人照顧，但40多歲的兒子需要工作，每天不可能去幼兒園接送孫子，故照顧孫子的任務就責無旁貸地落到這老兩口身上。

好在孫子非常懂事，小小年紀就懂得察言觀色，讓人既喜愛又心疼。存存的奶奶在美國輪班照料存存時，曾經朋友介紹與我相識。當時，存存的爸爸和奶奶一同和我見了面，問了我許多有關子女教育的常識。當得知我有綠卡，曾在中國許多報刊雜誌專門撰寫過大量少兒教育方面的文章，並業餘做過十幾年心理諮詢工作時，他們便立刻決定由我來為存存做飯。僅僅是為孩子做飯，便問了一個多小時有關兒童教育的問題，可見，他們對孩子教育的重視程度。

存存的爺爺到幼兒園接送存存的時間是下午5點，然後爺倆到離家不遠的公園玩兒到下午6點回家。我呢，必須在6點鐘做熟飯。我得在1小時內做完三菜一湯和主食。存存的爸爸交放心地交給我他家的大門鑰匙。

想不到的是，我和存存的爺爺在第一天便爭執起來，還被鄰居報警叫來警察。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為一個陌生家庭做晚飯。當存存爸爸將門鑰匙交到我手裡時，我便從內心深處升起一種責任感與信任感。當然，還有一絲忐忑不安，畢竟我不是為了謀生，而是為了解中國人在美國的生存狀況而當鐘點工的。我那時還沒有與雇主如何相處的經驗。

那天，我提前半小時來到存存家。望著佈滿油膩的廚房灶具和散發臭味的廁所，我心生一種直面骯髒的厭惡。也難怪，一個沒有女人的家，缺少女人樂於保持衛生的習慣與主動，骯髒點兒也很正常。

我第一件要做的是清理廚房灶具，然後再做飯。終於緊趕慢趕，將手中的活兒做完。看爺兒倆沒來，就順手把廁所、洗手池洗刷了一遍。這時，爺兒倆終於到家了。存存見到我，像小喜鵲般地撲了過來。我臨走時，存存又像是小大人一樣地站在門口搖著我的手說：“阿姨再見！路上小心！ ”這讓我心裡那塊柔軟的地方會波瀾迭起，忍不住地心疼。

“你怎麼還沒走？”存存的爺爺看到我是不知怎的，臉上竟陰雲密布。我連忙說：“我第一天來，把廚房、廁所都清理了下。 ”原想存存爺爺會滿意的。不料，他卻十分氣憤地說：“不是說好了，讓你幹一個小時，怎麼都過了半小時，你還沒走？ ”哦，我這才聽懂，存存的爺爺是嫌棄我了。我連忙說：“這就走。”說完，就趕緊向門口走去。不料，存存爺爺在我剛走到門口時，卻突然指著桌兒上的菜非常氣憤地說：“我們三口吃倆菜就夠了，你做那麼多，太浪費了！

再說，讓你幹1小時，你卻多呆了半小時，不就是為了多賺點兒錢嗎？ ”存存爺爺的這番話，讓我感覺像是吞進了一隻蒼蠅，很噁心也很氣憤，於是便忍無可忍地大聲回應：“您兒子讓我做幾個菜，我就做幾個，您若有意見，先和您兒子商量後再告訴我！

我第一天到您家來，發現廚房、廁所都需要清理，就順手做了下衛生，根本就沒想到多賺半小時的錢！ ”不料，爺爺卻突然瘋狂地大喊起來：“你來我們家到底是什麼目的？就是想讓我們多花錢，就是想浪費我們的錢！ ”我也控制不住情緒地說：“對了！您家引狼入室，就是為了讓我浪費來的！ ”

這時，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我一開門就看到門口站著兩位警察，他們先是敬禮，然後煞有介事地說：“據鄰居舉報，你們這兒噪聲很大，影響了鄰居休息。現在請把您的駕照拿出來，跟我們去趟警察局！ ”這時，我才注意到，存存家是公寓式住宅，周圍全是租客。我們的吵架已構成了擾民與違法！最倒霉的是存存被突然發生的事給嚇得“哇哇”大哭。我也恨不得煽自己幾個大耳光！

正在我不知所措時，存存的爸爸下班回來了，只見他與警察們做了簡單的溝通，警察們便禮貌地撤離了。

我連忙對存存爸爸表示了歉意，並提出自己不適合做小時工，不准備再做下去了。可存存的爸爸卻掏出30美元來說：“是我們對不起您，您別生氣！這點兒錢您可別嫌少啊！”我連忙拒絕說：“您要是給錢就好像我真是為那點兒錢才幹的！看您的面子，我明天繼續做就是了。”

這兒以後，我每天做完4菜一湯後，便用15分鐘，為雇主義務擦拭廚房，打掃房間、廁所。我和存存的爺爺後來一直相處甚好。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需要相互諒解與磨合，當雙方都看清對方心存善意、善解人意時，任何矛盾都能自然化解。

第一次做小時工也讓我明白，願望再美好，也要提前讓雇主知道，否則容易發生不必要的矛盾。還有就是一定不能大聲喧嘩，否則會騷擾鄰居！

就這樣工作了一個月，我離開存存家，可我一直都在擔心，缺少母愛、面對簡單粗魯的爺，在這樣的教育環境下，存存能否健康快樂地成長？

文/汪敏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