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教職在華人世界與過去的灣區一直都是份光環工作，即使是兼任教授，如今已不是，至少肯定在灣區不會是了。一直鼓吹的上大學唸書以擺脫貧窮或低薪工作的說法，如今已受到越來越多高學歷，在大學教書卻領低薪的貧窮故事挑戰，是灣區人才過剩了嗎？還是高教流於浪費了？無論何者，可確定的是，那些兼職教授們也曾投資了大筆金錢與大量時間在他們的學位上。

在聖荷西州立大學兼任教授英文的55歲Ellen Tara James-Penney，很多人不知道，也無法聯想到她是名流浪漢，對於那些一聽她無家可歸便嚇到的人，她說：「那是因為他們有刻板印象，而這個印象就是流浪漢都是毒癮、酒鬼或懶蟲。」

不只流浪漢的刻板印象在灣區要被改變，連教授的刻板印象也要被改觀。越南出生，兒童時期移民美國的Hai Nguyen，攻讀到歷史學碩士，也成功進入灣區一些大專院校當講師，只不過同樣是兼任，因此他必須在聖荷西、庫比蒂諾、佛利蒙與紐華克的五所社區學院兼六堂課，每週工作七天，還要每次考試後無酬改兩百多份考卷，如果因此能過日子也就算了，但週末，他還得到Safeway打工，這樣，他與妻子及即將出世的孩子才能在灣區活下去。

拿到名校柏克萊加大生物學博士的37歲Brad Balukjian，應該是生技公司的高薪寵兒，但他決定走大學教職，不幸一樣是兼任，因此他現在每年大約只賺的三萬元，其中兩萬是教書的Laney College薪水，剩下的一萬則要靠兼任老師工會代表、寫作自由業與其它拉里拉雜工作湊出來。他在Lake Merritt租間房就花掉四成的教書薪水，過去他還符合聯邦補助資格來保加州全保(Covered California)，但川普總統新政後，他的自付保費部分變成要全額自己出。為了讓生活過得去，拉里拉雜工作就包括幫Laney College做外勤、到帕羅奧圖教小學生以及幫高中生做學院論文等，平均每週工作六到七十小時，還不包括很多無酬的學生事務，像與學生面談、寫推薦函、課程規劃以及改作業打成績等。外人看他好像有份風光的工作，而一旦知道他的收入狀況，下巴照樣嚇得掉下來，不過他說有時反倒是自己難堪到想鑽地。

一週工作七天，包含大學與超市的Nguyen，一年約可賺七萬元，而他的太太在私企做行銷一份工作，一年便可賺七萬五，他說：「有時我感到很尷尬，不過不是對我太太，而是對我的學生，因為學生總是對教授有這樣的看法。所以我最害怕的事，便是在Safeway遇到我的學生，讓他們看見我穿著Safeway制服的樣子。」

高學歷幾乎等同高額投資，這些活不下去或要做好幾份工作才能活的大學教授難道呆到不懂投資報酬率嗎？幸運可住在灣區爸媽家的Amy Casselman Hontalas說，她要在San Francisco State、Laney College與Cal State Stanislaus三所學校兼課才能打平生活開銷。她說她第一年教書的時候，還要到賣場打工才能維持生活，如今雖然課夠多到有些福利，但兼任教師的生活就是朝不保夕，今年雖有，明年仍要看天吃飯，而且光環之外還有很多眾人不知的隱性成本，像自己掏錢去參加會議或做研究。如果未來要扶養人，或住在她教書所在的金山，她說她絕對無法負擔。至於為何這麼辛苦還堅持這份工作呢？她說熱愛教書，才讓她撐下來了。

流浪漢教授James-Penney也是因為熱愛才辭去科技公司高管轉戰教職，但為這熱愛，不安貧樂道行嗎？在Berkeley City College與Diablo Valley College教書的Paul Winsberg，在矽谷當顧問與公司經理27年，退休後才進大學兼些課程，他說他選擇回到教室是要再貢獻自己給下一代，而不是為了謀生。對於兼任教授的待遇，他只能用悲慘(miserable)來形容，他說：「我是不知道其他人怎麼熬過來的，但對我而言，很難想像光靠兼任教授的薪水可在灣區過活。」他說他現在教書的薪水大概只有在矽谷工作時的十分之一，而還樂於此道，就是因為有機會幫助學生，尤其是弱勢學生。

兼任教授的薪水大約每小時七十元，乍看起來不錯，但那是按授課鐘點算的，有上課才有錢，沒上課就要吃自己，何況還不包括備課、改作業與學區行政工作所花的時間。柏克萊加大於2015年做了一份全國性的調研，發現有四分之一的兼任教授與其家人是被列入某些形式的政府補助項目中。在Laney College做了八年兼任後終於升上正職的機械學教授Peter Brown表示，更重要的是，越來越多兼任教授正在被價格轟出灣區了。教育是一項非常有意義的工作，但偏偏這個世道，有意義的工作往往養不活自己。

記者 Pegasus J. J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