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來已成一種令人傷感的必然：實體賣場會越收越多。JC Penney、Sears、Kmart與Macy’s都說今年要收掉很多店面，就連上網買沒優勢的電子零件的專賣店Radio Shack，幾經破產轉手後，如今全國碩果僅存的一千三百家店也岌岌可危，讓有些人就哀怨道，現在要去那買Best Buy根本不會有，網購又不可能免運費的一顆小小保險絲呢？

零售業正面臨一場「鄉愁」級的經濟生態危機，雖然實體賣場瀕危未必都是電商造成的，但連其龍頭Walmart也在收實體拓電商，要在灣區大聘人才來與Amazon拚搏，電商吹皺一池春水是確定的。不過，實體賣場就真的只有賣東西嗎？至少那裡還有網購不可能有的社交環境。

從1976年起，便是Richmond重要購物中心的Hilltop Mall，佔地最大的JC Penney三月中宣布將於六月結束營業，並從4月17日起清倉大拍賣。Richmond居民Sherry Grice聽到這消息時說：「我很驚訝也難過聽到它要收掉，它是陪伴我長大的賣場。」或許是這樣的心聲同時在很多人心中響起，居然在清倉前就吸引大批客戶回流，讓JC Penney於四月中改宣布要延遲到七月底才關，且清倉改從5月22日起，發言人Joey Thomas說原因有很多，但主要是「鄉愁、好奇與低價魅力。」

公司CEO往往依據財務報表來決定一家店的生死，但這樣的判決卻常傷了在地人的心。JC Penney執行長Marvin R. Ellison說：「為了持續成長，我們相信必須採取更積極的行動，來整合我們的零售業務。」但看在已與這些購物中心培養出感情的在地人眼裡，這官方說法實在不食人間煙火，因為他們認為賣場的衰敗有時未必是賣場本身的錯，或是電商趨勢使然，CEO自己或許才更該好好檢討，像前任的Ron Johnson就常被點名，才一年多一點的任期，居然把JC Penney的股價搞掉一半多。

總部把財務搞爛與實體賣場業績差，兩者有時是呈現「雞生蛋、蛋生雞」的詭辯。擁有創業一百三十多年的連鎖百貨公司Sears、有零售業福特之稱的Kmart及其它家喻戶曉品牌的Sears Holdings(SHLD)，現在不但收旗下店面，還瀕臨破產邊緣。在3月21日提交給證交會的《2016年度報告》中，SHLD對自己是否還能活在這個行業提出「實質性存疑」(substantial doubt)，股市聞訊後，隔天交易開盤立即下殺股價一成左右。越來越沒有現金可以周轉了，報告說連滿足一年的需求都成很大問題。

該公司的歲收自2013年以來少了近四成，去年才僅220億元。2017第一季，虧損擴大5%達6.07億元，同店或開店一年以上的銷售額跌了10.3%。為了補現金與繼續在這行業生存，SHLD只能選擇關店、賣房地產與品牌像Craftsmen。報告說：「如果我們繼續虧損下去，我們就無法透過上述機制或其它行動的組合來產生額外的現金流，我們可能也得不到國內的信用貸款，我們需要確保額外的資金來源，不管是否會對我們提供。」

SHLD擋不住潮流，今年已打算關掉150間Sears與Kmart店面，但對於陪那些店面長大的人來說，沒落到關閉是種鄉愁式凌遲。網民回應關店新聞寫道：「我很少看過有像Sears這樣的客戶服務。我曾在那花三百元買一台電鋸，但在用它砍了四分之一畝地後，蒸氣孔鎖住了。於是我把它拿回Sears，登記櫃台後的人收回這已被折騰的電鋸，然後給我三百元現金，不廢話、不看收據。從此我就在Sears買了很多東西，但很明顯的，我買得太少太遲了。」

Kmart更令人唏噓，這個現代超市型零售大賣場的鼻祖，曾經以「藍光大特價」(Blue Light Specials)深植人心，在1990年代Walmart竄起之前，它可穩坐全美最大零售賣場數十年。「注意Kmart搶貨族！」(Attention Kmart Shoppers!)，當年幾乎成為通俗文化的代表詞彙，在《雨人》(Rain Man)與《六天七夜》(Six Days Seven Nights)等數部賣座電影中都曾出現。孰料，從2011年以後，每年也是以數十到上百家速度在收賣場，至2017年1月28日報告撰寫完成日，全美包括關島與波多黎各等地只剩下735間賣場，這還包括正在做結束大拍賣的賣場。

自北西雅圖Northgate Mall奠定了二戰後，平面一條通式購物中心模式後，全美尖峰期一千五百多家複製品早已不符廿一世紀的城鄉規劃，故也是其中之一的Richmond的Hilltop Mall說要全部收回，重新規劃成住商混合大型社區看來是大勢所趨。小型實體店面，大量住宅或辦公建物，可能成為時下土地利用的趨勢，至少在灣區，尤其矽谷城市應是必然的。空間確有改造之必要，否則只會僵死，但商場社交與歡樂消失了真的很可惜，何況那裡還存放了很多人的美好回憶。希望實體賣場經過這回的浴火期後，能從那空間像重生鳳凰般展翅高飛。

記者 / Pegasus J. J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