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紗漸揭的韓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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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圖:金日成與人民志願軍總司令彭德懷在朝鲜前缐。不需說明文字,見過朝鮮前後領導者金正日、金正恩照片,就知右側的是金日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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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彭德懷(左一)在朝鲜前線拿着志願軍高射炮兵戰士用美機残骸做的筷子,笑談“纸老虎”的空中優勢。

朋友寄來一則美國人製作的韓戰紀錄影片,也算應景吧!

卄七日是韓戰停火六十周年紀念。想起前些夭在網上,看到鳳凰視頻一系列的片子,談大陸志願軍在北朝平津湖作戰的往事,才恍然發現,日子過得真快,轉眼就是一甲子的時間。

韓戰發生的時候,我還未進小學,當然沒有概念或興趣去了解它,突然的從鄰居孩子口中學來 「一二三到台灣,台灣有阿里山,阿里山上有神木,明年反攻回大陸」的童謠,同樣也沒認識是什麼意思,唸中學時「一二三自由日」是必定紀念的,反正跟著做就是,該喊口號就跟著有聲無力的喊一下,成年後,因工作參加世盟主席谷正網主持紀念活動,老先生一口濃重的貴州口音,在台上嘹亮的講些老套,台下的我正神遊到幼年的快樂回憶,剎那間有種檢到錢般的高興,聯想到了那童謠就是講的反共義士。
台北十幾年的工作,養成了我對新鮮事物好奇、探索的習慣。三十年前移民美國接觸許多來自大陸的人,在台灣被稱作大陸人,與大陸人結交朋友是理所當然的;一次與朋友聊起韓戰,竟發現彼此認知的差異,竟是那麼的大,也就產生了探索台灣說的、大陸說的那個正確的興趣,這些年來退休了,出去旅行外,在家就是後院嚃鋤鋤草、剪剪花、翻翻土,坐在電腦桌前的時間也不少,除了不碰電影、電視外,什麼都看,不過有些韓戰的文章猶是各說各話,心中雖有一把痾量的尺,但沒有任何文獻佐証,都難以定論,真相就像就像蒙上一層面紗,似隱似現。
1994年夏,葉利欽把有關韓戰的216件俄國檔案解密,當作禮物送給來訪的韓國總統金泳三,對歷史而言,這真是個意義重大的揭秘;這場打了三年多、死了三百萬人的兵戈,參戰各方的有關原始真實檔案,美方早已解密、北朝與南韓又多燬于戰火、中方就不要盼望了,俄國的檔案公示真是彌足珍貴。朝鮮戰爭上有關中國人民志願軍諸事,毛澤東都事無鉅細的向史大林稟報,看雙方電報往返,會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

以我的認識,這則紀錄片算得上厳謹公正了,錯綜複雜的戰況也大致掌握,給人一個比較完整的印象。片中,美軍在氣溫零下卄幾度到零下四十五度的冰雪中艱困應戰的鏡頭,就是指的平津湖戰役(台灣所用的下碣隅里之役,太呦口了)。美陸戰一師、步七師的一支配合部隊,在進入朝鮮北部廣袤的山地和叢林時,毫無心理準備的,被大陸十幾萬軍隊層層包圍。
這就是志願軍的第二次攻勢的東線部分,也打得最激烈、死傷最慘重的一仗,來自江南的宋時輪第九兵團滿員十個師,十天前悄悄的渡過鴨綠江,在風雪吹得人睜不開眼睛的氣候下,換裝了一身普通棉衣棉褲的大陸士兵,急行軍的攀山涉水趕到戰場,隱匿設伏。戰役是1950年11月27日打響的,比原作戰計畫延遲了一天,一則是等待在山嶺中迷路的部隊集結,再則也給吃盡苦頭趕路的戰士點喘氣的時間;來自南方的士兵從未遇過這麼嚴寒的天氣,也就沒有應付的經驗了,未戰先傷-凍傷;一名當年參戰的連級干部說,到了一個可以生火的,不知誰開始,掏了盆熱水暖腳,人人都跟著做,第二天全連的人雙腳腫得無法穿鞋。

前中共軍委副主席兼國防部長遲浩田,以「刻骨銘心」四字形容這場戰役,在接受鳳凰衛視訪問時,當時擔任營指戰員的他說:參加了不少的實戰,這一仗打得最艱苦了。為紀念停火六十周年,鳳凰也挑了「平津湖戰役」作主題拍了套了節目,相較於老美的紀錄片,那是重量級與蠅量級拳手就不用比較了。

從沒正視大陸會大規模參戰的聯軍統帥麥格阿瑟,也被突然的襲擊給打矇了,倉促下令聯軍全面戰略南撤。接戰僅一天,美國陸戰第一師師長史密斯少將就接到往南後撒的命令。隨軍採訪的「紐約先驅論壇報」記者問,為何要撤退?史密斯創造了一句名言:「撤退?見鬼去吧!我們不過是換個方向進攻!」話說得一點不錯,四面八方都是敵人,朝那兒都是艱苦的戰鬥。全部機械化裝備的美軍,只能以每小時5oo米的速度移動。艱苦戰鬥的間歇中,陸一師一名士兵用剌刀從冰凍的罐頭挖蠶豆吃,隨軍記者問「如果上帝能?足一個要求,你最需要什麼?」,那士兵頭也不抬的就回答「給我明天」。

上帝是公平的,極其惡劣的氣候加諸參戰雙方的身上,並無偏愛。一名管補給的志願軍老兵回憶,入朝時,每人背個乾糧袋,盛了六、七斤的炒高粱米,到了戰場也吃完了,吃不上飯,士兵餓極就抓把雪吞嚥;連隊指揮員急著尋糧,有兩人從山溝嚃的老百姓那嚃帶回一袋土豆,在美軍飛機滿天的情?下,部隊有「白天不能見煙、晚上不能見火」的命令,兩人又冒著危險老遠老遠走回去,土豆煮熟了,再帶回來的是一袋冰疙瘩,就只好讓戰士夾在腋下,化一層,啃一點,再化、再啃。

在令人難以置信的氣下,雙方死打硬併了十四個畫夜。一名志願軍老兵回憶,戰鬥進行得非常猛烈和艱苦,美國人強大的地面火力和空中掩護,而能夠堅守住陣地,志願軍58師受命殲滅他們,卻連一個連隊或小股部隊的作戰計畫都沒能實現。

美軍摩爾豪森下士回憶其中一場戰鬥,「…..出乎意料之外,攻山的戰鬥並不激烈。山上志願軍沒組織什麼有力抵抗?,他們的彈著點和手榴彈,只落在幾個地方,只要繞著走,就可以避開志願軍的火力….。一到山頂,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小小的山頭上到處是死亡的中國士兵,大約有一、兩百具屍體,每走一步都會踩到屍體,我們攻擊時並沒有這麼激烈,?班長根據他們鐵青的膚色和無血的肢體推斷說,很多志願軍士兵在我們的空襲和炮擊前,已經被凍死了,……難道中國人不知道北朝鮮的嚴寒氣候?他們有軍火供應,卻沒有過冬準備,要不是凍死、凍傷這麼多的志願軍,那一兩百具屍體就可能不是中國人的,而是我們陸戰隊員的。」

「很快的,夜幕降臨了,十至十二碼以外就看不清了,四處一片寂靜,什麼聲音也沒有,幾顆照明彈騰空而起,把我們眼前的山坡照得雪亮。我的天啊!小小的山坡上擠滿了正在爬山的志願軍,少說也有幾百人吧!他們都低著頭、背著槍,很快地向上上奔來,好像沒有準備射擊,好像山上沒有守軍,”開火”連長一聲令下,頓時,我們槍炮齊發,山坡上一片火海。?山頭上的槍聲越來越激烈,我們借著火光,越跑越快,好在熟悉路線,不到三十分鐘,就跑到山下的路邊,班長查點人數,一個人不少,一個負傷也沒有,但卻十分狼狽,我的裝填手丟了所有的火箭彈,我只是扛下來一個空炮筒。?如果他們追到山下,我們一定全軍覆沒。」

沒有了美國軍機猛烈轟炸的威脅,長津湖的夜晚,是屬於志願軍的。之後的幾天,戰鬥進入拉鋸的態勢,摩爾豪森覺得戰鬥都在重複著前一天的狀況,「我們白天進攻,晚上撤退;白天上山,晚上下山。」

另位美國老兵,至今仍無法忘懷一幕驚人的場景,「在照明彈下,中國士兵一群一群地從樹林裡衝出來,不知他們在那厚雪堆積的地方?藏了多久:林邊有條小河,十多米?,河水不深,河上的冰已被我們的炮火炸碎了,河水冒著水氣緩慢地流淌,中國士兵正在涉水過河,上岸後,他們的兩條腿很快就被凍住了,跑得很慢,因為腿被凍得不能彎曲。」他以「僵硬的原本在移動」來形容志願軍的攻擊。在美軍猛烈的火力下,這陸戰隊老兵還說,他們的火力很弱,沒有炮火掩護,槍好像也被凍住了。

作為志願軍主要打擊目標的陸戰第一師,以不停進攻的戰法脫圍成功了,他們建制完整的與步七師及受命接應而未接戰的步三師,年底回到釜山;這包括十萬五千名戰士、九萬八千名北朝鮮難民、一萬七千五百車輛、三十五萬噸物質。當初,在美方無任何預警心理下,一九五零年十二月志願軍的大規模入朝,並突襲聯軍,美國已經人心惶惶,朝野已在「是否撤軍回國」的大辯論,隨後,毛澤東親筆書寫新華社稿,向全世界宣,「美侵略軍陸戰第一師及步兵第七師,已大部分被殲滅,….」「全殲只是時間問題」,美軍參謀聯席會議的看法也很悲觀,十二月十五日杜魯門總統宣布全美進入緊急狀態,他還提到丟下原子彈的話,讓西方世界各國也起了混亂。就是這一天,陸一師抵達預定的撒離港口。

就像整個韓戰一樣,這是場雙方都自稱勝利的戰役,不論誰勝誰負,都各自付出了重大的代價;在人數占懸殊優勢的志願軍,後勤補給與武器裝備都有重大缺失,顯然的大陸吃了很大很大的虧。戰後陸續出現的資料指出,美國王牌的陸戰第一師,此戰陣亡 718人、192人失蹤、負傷3508人,總共傷亡四千四百餘人,另有七千餘人凍傷,(中方聲稱美軍傷亡13900人)。作為三野精銳的九兵團,此役戰鬥減員為19202人、凍傷減員.48156人,(美方稱擊斃25000中國士兵,擊傷12500人,另有三萬多人凍死或凍傷)。

美軍的陣亡人數中,還應加入步七師三十一團兩個加強營的傷亡,配合陸一師作戰的這支二千五百人部隊,駐守長津湖以東它作為右翼,護衛了設有基地及可容c-47運輸機起降的臨時機場。11月30日起,志願軍集中卄七軍全軍火炮及兩個師將它團團圍住,四天畫夜不停的攻擊下,人力明顯弱勢的美軍陣地被攻破,團長克萊恩上校中彈被俘而死,臨危接任的費斯中校也接著身先衝鋒突圍戰死,三十一團繡有北極熊的團旗,也在志願軍炊事班長要幾塊蒸籠墊布,而從繳獲的軍品中尋出,今陳列於北京軍事博物館內,而被大陸聲稱「全殲」建制的一個團;事實上,這支部隊還有1050人百戰生還,第三十一團曾因蘇作戰戰功彪炳,被授以北極熊團的稱號,他們跟陸一師一樣的,再作整補後,重上戰場。

作為對手的第九兵團,郤明?的被美軍重創。當兵團司令員宋時輪向軍委報告戰況時,報告中「第27軍80師242團5連,除一掉隊者和一通信員外,全連伏擊美軍31團,戰鬥打響,該連一無動靜,戰後清理戰場,始發現該連呈戰鬥隊形全凍死在陣地上。」,見者動容,毛澤東親復「….減員達四萬人之多,中央對此極為懷念」。不久後,九兵團被調回東北養補重整,四個月之後重赴朝鮮,老兵多逝,補充的盡是沒有戰鬥經歷的新募兵員或地方部隊,銳氣全失,也沒再被當作主力使用。戰役後,宋時輪曾哀嘆「這讓我怎麼向陳老總交待呀!」,三野最精銳組成的第九兵團,原被預作對台作戰的主力,長期在上海附近演練渡海、搶灘?等戰技。黃埔五期出身的宋,在平津湖戰役後就提出辭呈,有人說他愧未達成殲敵的命令,更有人說他疚於子弟兵的慘亡。

韓戰中,諸如「蘇聯為何退出安理會?致未能阻止聯合國出兵」、「蘇聯為何反悔出動空軍的諾言?」、「韓戰是誰挑釁而起的?」等太多的疑問,大陸學者沈志華自費一百四十萬去莫斯科買回大量文獻檔案,加以深度解讀後,也撰寫了文章釋疑,這些都是早已發生的大事,讓玩政治、辦外交、講學術的人去關注吧!在閱讀韓戰的浩瀚資料文字中,平津湖戰役的點點滴滴,卻是最扣人心弦、最發人深思的。

出兵入朝,擴大並延長了韓戰,使東北亞局勢有翻天覆地的改變,今天看來許多都不利於大陸,毛澤東犯了極?重錯誤。固慶幸這一錯誤,讓當年風雨飄搖中的台灣,能乘隙從國共內戰後浴火重生;郤更哀憐不忍成千上萬的中華兒女,一仗又一仗的曝屍露骨在朝鮮半島的異域上,這些人都是父母一把尿、一坨屎的從小呵護而成,在準備不足、條件欠缺下?促上了戰場,很多連敵人都沒看到,就無意義的失去了生命。

據華東師範大學終身教授沈志華研讀俄國檔案後指出,前往黑海要求蘇聯守諾派空軍出戰的周恩來,在蘇聯以準備不足等借口反悔不允後,在1950年10月11日,與史大林聯名?密電報致毛澤東,作了五點分析,認為「中國軍隊不要越過邊境,以免陷於不利局面」,如己越境,也只能在靠近中國邊境一帶的山區,而不應深入。

毛回復同意,還說:我方軍隊還沒出發,我已命令中國軍隊停止執行進入朝鮮的計畫。史大林在接獲毛的電報後,立即向金日成通報了黑海會議的結果,並開始安排撤退與疏散,而做出令朝鮮人沮喪決定的責任,史大林自然推到了中國身上。

就在平壤接獲莫斯科指示時,正著手準備時,毛於13日下午在中南海召開政治局緊急會議,再次決定派兵入朝作戰。沈教授指出,這會議的討論細節,大陸尚無任何文獻証據(很可能沒有會議記錄),但俄國解密的檔案,即10月13日蘇聯駐北京大使羅申致史大林的第2406號電報,披露了這一重大歷史真相,電報中說,毛澤東把我叫去宣布,中共中央再次討論了 “我的決定” ,我們領導同志認為,我們應幫助朝鮮人。
有關冷戰史研究領域頗受國際學術界重視的沈教授指出,”我的決定” ,說明了力主出兵的毛,在中鮮領導人已一致決定放棄北朝鮮的情況下,個人做出了不惜與美國人孤軍作戰的 “決定”。
毛一心相幫助的這個社會主義兄弟,事實上,是不怎麼領情的。美軍在仁川登陸後,9月20日在與蘇聯大使的會談中,金日成和最高人民會議委員長金枓奉認為,面對美國強大的空中優勢,中國軍隊雖然英勇善戰,沒有空中掩護,中國的參戰也將於事無補;9月21日朝鮮勞動黨政治局會議,在眾多請求中國援助的聲中,金日成明確表示反對;他除擔心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戰外,也怕莫斯科會有「侮辱感」。直到10月1日蘇聯明確表示不會給予任何直接的軍事援助後,才轉頭求助於大陸。
隔天,中共中央書記處擴大會議中,大陸多數領導人主張對出兵要慎重考慮;會議決定再開政治局擴大會議討論,會中,在毛澤東、彭德懷的推動下,才決定派兵入朝。說件題外趣事,在毛的衛士長李銀橋的記述中,毛澤東考慮出不出兵,連續幾天不能入睡,吃安眠藥也睡不著。李銀橋這短短的記述明顯的錯了,兩次會議都是隔天緊急召開的,何來「連續幾天」,毛的意志是很堅定的,不會遲疑到「連吃安眠藥也睡不著」 ,李銀橋是記憶錯誤?還是有目的的編造?當年,李銀橋帶著毛身邊的侍衛、護士群攻「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作者李志綏,那些批駁的口水,就很值得探討了。

1950年10月19日人民志願軍入朝,韓戰更入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六天後,毛澤東付出了代價,在志願軍司令部當俄語翻譯的毛岸英,晏起,引火做蛋炒飯被美軍偵察機發現,扔下燃燒彈,毛的長子被燒死。但,更多更多的平民卻無辜喪生在戰火中。

為國者無使為積威之所?,蘇洵在「六國論」中的名言,固有其道理在,今日世界局勢的錯綜複雜,豈是秦與六國間的單純可比,為國者更應深思熟慮。今天面對東、南海的亂象,大陸當局一手充實武力,一手外交週旋,比之毛澤東毫無準備的倉促冒進,高明豈止以百里計。

 

文/M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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