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燕子

我是90年代中在北京的駕校學的開車。冬天,早出晚歸,冒著凜冽的寒風,坐著四面漏風,沒有暖氣的學校大巴,一路顛簸(郊外的路面不好,是真的很顛),到很遠的地方去學車。也別說郊外的空氣好不好,凍得人早就不會感覺空氣質量了。因為冷,也因為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這幾十小時的車我就練到了夏天。去駕校的路上,大巴開著所有的窗戶一路呼嘯(開得快,是真的呼嘯,焚風呼呼地),灰頭土臉、汗流浹背地終於學完了。我開車,那正經是科班出身。 Drive A Car

中國學車和美國大不同,美國是會開車,中國那是恨不能培養一個司機加修理工。當然,這是理論上的美好願望,在認真學習課程,不偷姦耍滑的基礎上。

第一天進駕校,先學理論,考過了才能上車練習。階梯教室上課,不大的教室里烏泱泱人頭攢動坐了好幾百。好像是周圍幾個駕校一起上課。黑板上掛了一個大發動機圖,旁邊擺了個金屬傢伙,據說是真發動機,除了走路繞行的時候,沒人多看它一眼。

老師講了些什麼當天就忘乾淨了,四個小時就想培養一汽修工,那我不是愛因斯坦,至少也得是達芬奇。不過考試我過了,其實大家都過了,10個填空題,開卷。在考官故意看不到的時候,還可以小幅度交頭接耳。

考過就上車練習了。雖然沒有實踐經驗,書我讀得多呀,一踩油門,車象離弦的箭一樣衝出去了一類文字隨處可見。第一次開車我也不怵,按照許多書中所言,掛上檔,狠狠一腳油門踩下去。很好,聲音轟鳴強勁,可車沒動。我至今都記得教練瞥著我的那略帶鄙夷的眼神:都不聽我講,上去就挂擋,我還當你開過車呢。踩油就能走是嗎?輕抬離合,再踩油門。我瞬間石化,原來腳丫子的第一個動作不是向下踩,而是往上抬!活活被誤導了這如許多年。

練車的過程還是蠻有意思的,一個教練帶四個人,開一輛小卡車,輪流練習。練的人跟教練坐車裡,剩下仨人坐斗里。教練場裡有模擬的環島和高架橋,但是為了省錢,把橋做成了平面的,四邊開叉,環了兩圈,按教練指導,硬記哪圈是是上層哪圈下層,記錯了繞少一圈,考試不過,考官會說我們摔死了,因為直接掉橋下面了。我把這混淆視聽的考試陷阱稱作王八島

本兒(駕照)拿到了,興奮地跑去找公司車隊隊長軟磨硬泡加威逼利誘,老頭兒拿我一姑娘家家的沒脾氣,又沒法跟我這位高權重的甩臉子,只好給了我輛嶄新的小夏利,讓我過癮去了。我美其名曰去幫老闆送文件,順便拽了個同事,打算去逛國貿。

車開出去才有些後悔,教練場我最高才掛了3檔,其實坡起根本不會。不過,想我7歲剛一學會騎自行車,就敢騎車帶人,出門便和同學雙雙摔倒在馬路上,這倒也不算什麼。硬著頭皮開吧,走在長安街上,到了西單路口,紅燈過後,一抬離合,太猛了,熄火。後面車多,按著喇叭,我經不起考驗,堵在西單路口中間,一抬腳就熄火,一抬腳就熄火,終於把警察招來了。

警察近前,看到車裡兩個已然樂不可支的姑娘,只能嘆了口氣,讓我下車,他幫我開到路邊停下。看著愈發多起來的車和紅綠燈,還有警察恨鐵不成鋼的臉,我很自覺地跑去給公司打電話,讓他們派個司機來把車開回去,我們打車走了。

在中國唯一就開了這麼一次車,到了美國沒車可不行。乾媽讓我開她的車先練練,然後去考駕照。乾媽的車是自動檔的,這對我來說還是個新鮮玩意。我哪裡知道自動檔的車鬆了剎車就能走了呀,依然很生猛地一腳油門下去,車就衝上了馬路牙子,直接撞到了鄰居家柵欄的角上。要說三角形真是一個穩固的形狀,我的車登時凹進去一塊,人家柵欄我自巍然不動,木頭渣都不帶掉的。鄰居家老太太出來張望,我把腦袋埋低了假裝看不到她。

還是請了個教練,教練是個中國人,見面先遞給我一張舊了的紙,上面寫著些古怪的漢語來福藤一類的,看得我一頭霧水。鬧了半天,這是一些英文開車指令的漢語標註,來福藤邊上寫著左轉,原來就是“left turn”。不過,教練的確教得不錯,技術要領簡單而明確,我的靠邊停車一類的,都是他教會的。帶了我兩個小時之後,他就說我可以去考試了,我也很爭氣地一次便通過了。路考其間考官讓做的,和他帶我練習的基本上都吻合。

來美國已經10多年了,每天開車,習慣成自然的。再沒有了當初的慌亂,卻也少了些小心翼翼的樂趣。熟練了,也就放鬆了,很多時候,自己會批評自己,剛才那下太危險。熟了之後,人有時候會有些漫不經心。開車還是一件危險的事,一個不小心就會害人害己,想想當初的糗事,想想最初上路時的戰戰兢兢,倒也可以提高提高自己的安全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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