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的兩位重要民選官員，使我想起中國的株連。株連在中國有悠久歷史。「尚書」記載，夏啟和商湯出征前威脅部下：如果在戰爭中不聽命令，就把犯案者與其子一起處死，應為中國株連之濫觴。中國歷史上，株連案不計其數，明朝方孝儒案可能是最大的一宗。明朝第三個皇帝燕王朱棣（明成祖），從侄子建文帝手中奪到皇位。當時方孝儒正奉旨主修開國皇帝朱元璋的傳紀「太祖實錄」。朱棣命其草擬登基詔書，方孝儒因朱棣篡位而堅拒。朱棣殺了方孝儒的「十族」，受株連而罹難者近九百，方本人受凌遲而亡。

舊金山哪兩位官員引發我對株連的感慨呢？市長布里德（London Breed）和將在2020年1月8日上任的候任地檢官博徹思（Chesa Boudin）。布里德的弟弟卻因殺人、持槍搶劫等罪行，多年前被判入獄44年，目前已服近一半刑期。市長有個妹妹，多年前服毒過量死亡。博徹思的父親David Gilbert和母親Kathy Boudin，和其他多名極端份子，1981年在紐約州小城Nanuet搶劫運鈔車，一名運鈔員和兩名警察在交火中被打死。Gilbert被判75年，Boudin被判20年。博徹思的母親2003年出獄，父親仍在服刑。

博徹思的父母入獄時，他才14個月大，由父親的激進派戰友撫養長大。博徹思近40年人生中，父親幾乎都「缺席」，但這無損於父子情深。2019年11月一當選，博徹思就飛紐約到監獄看望父親，當面告訴他「好消息」。

舊金山這兩位重要民選官員，都有至親犯下重大命案（這樣的例子，在美國重要城市中應不多見），這並不妨礙他們的仕途。他們競選過程中，無人用這些事情攻擊他們。兩人沒有株連的問題。或者可以說，美國社會沒有株連的觀念。

再說中國，我曾在「老中閑聊集」寫過的小提琴協奏曲「梁祝」作曲家之一陳鋼，年輕時被迫與他熱戀的心上人分手，原因是他父親陳歌辛是右派。哪怕陳鋼14歲時涂改初三肄業證上的年齡，改為18歲並考入華東軍政大學，成為一名「解放軍」，一名「革命軍人」，還是逃不出「株連」 魔爪。

還有一個可以討論株連的人，是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俞正聲。他貴為中共最高領導之一，其兄俞強聲卻是叛逃美國的前中共國安部高級情報官員。俞強聲1986年叛逃，俞正聲2012年出任政治局常委，其仕途絲毫沒有受其兄影響，可能與其「紅二代」身份有關。俞氏兄弟的父親俞啟威，是毛澤東夫人江青的前夫，中共建政後的天津市首任市長，中國國務院一機部首任部長。俞正聲還有位堂叔祖俞大維，前中華民國國防部長。

俞氏兄弟有兩件事與舊金山有轉彎抹角的關係。俞強聲叛逃美國後供出的情報，令多年在中情局為中共工作的金無怠身份曝光。金無怠在獄中自殺，葬禮在舊金山華埠一家殯儀館舉行，金的遺孀周謹予人生最後20年在東灣佛利蒙（Fremont）度過；前幾年轟動僑社的俞恬聲命案，事主俞恬聲是俞正聲的堂弟。俞恬聲生前為人做裝修，生活並不富裕。他的家人說，俞恬聲不願攀龍附鳳，和權貴親戚並無往來。這是另一個角度的不被「株連」的故事。

作者/劉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