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的大選中，加州選票上同時出現了兩個有關死刑的提案：62號提案主張在全州範圍內廢除死刑，而66號提案主張改革處理上訴的程序，以加快死刑的執行，並提出許多具體的技術性條款，比如由審判法庭負責處理最初的挑戰死刑判決的請願書，將某些類型的上訴放在審判法院法官前面；指派更多的律師，並要求被指派的律師必須受理死刑上訴；建立死刑複審的時間框架，將上訴審理期限由25年縮短為5年。這兩個提案的支持方和反對方都不惜工本，大把撒錢。66號提案的支持方主要是執法人員，投入1260萬美元助選資金，而反對方主要是大富豪，投入了1150萬美元；62號提案的支持方和反對方旗鼓相當，各投入1000萬美元助選資金。

有趣的是，62號提案和66號提案的支持者所依據的理由是一樣的：加州自1978年恢復死刑以來，已經有超過900名殺人嫌犯被定罪判處死刑，然而被執行死刑的只有13人，最後一個被執行的死刑已經是2006年的事了。由於死刑犯多數都要求上訴，而上訴過程各個環節都其慢無比，比如給一個案例分配一名公費律師都可能需要超過5年時間，而整個上訴過程可能會耗盡上訴審理期限25年的全部時間，所以這些年來還沒等到上訴結束就死於自然原因的就有71人，目前被關押在加州死囚牢房的有749名。

兩種提案的支持者都認為，當前的法律系統存在致命的缺陷，必須徹底改革，但是他們主張的解決方法不同。支持62號提案一方認為，與其讓死刑犯在漫長的上訴過程中老死，不如廢除死刑，每年還能節省1.5億美元；支持66號提案的一方認為，犯了死罪的就要被處死，不能因為要省錢就免予死刑。既然問題的關鍵是各個環節都拖拉，那麼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是要加快各個環節，加速上訴過程，從而加快死刑的執行速度，而不是廢除死刑。

就拿最近發生的事情來說吧，有一個名叫Dennis Webb的嫌犯1987年被假釋出獄才兩個月，就破門進入Atascadero旅店，整夜毆打旅店經理，強姦他的妻子。然後，當他們試圖逃跑的時候又開槍射殺了他們。事後，警方在那個女子的屍體下面找到了兩個還活着的嬰兒。這個十惡不赦的殺人兇手在1988年被定罪，判處死刑，並一直關押在San Quentin加州監獄的死囚牢里。他被關押了18年，從47歲關到65歲，一直在上訴、上訴、上訴……去年年底，他因病住進醫院，不治死亡。像這樣的罪犯是應該免死，還是應該儘快處死？萬幸的是（或者說不幸的是），加州公民以微弱多數（52%）否定了62號提案，以更加微弱的多數（51%）勉強通過了68號提案。

在這次大選中，內布拉斯加州在州議會廢除死刑一年以後又恢復死刑，奧克拉荷馬州通過對死刑犯上訴實行更加嚴格的管制。然而，自2000年以來，全國有7個州通過了廢除死刑的提案，死刑判決和執行的數量也在同一時期急劇下降。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在2016年9月進行的一項全國性民意調查顯示，支持死刑的比例達到了40年來的最低水平。

專家指出，儘管加州選民批准了68號提案，但是即使能實施的話，也不要指望很快有改變。反對方已經要求加州最高法院阻止66號提案生效。他們說：“沒有什麼比一個負責任和公正的刑事司法系統更重要，遺憾的是加州犯了一個和德州一樣的錯誤。66號提案會導致任命不稱職的律師擔任上訴，造成誤判。他們不能保證加州不會錯殺一個無辜的人。”“66號提案絕對會在漫長和昂貴的訴訟中結束。它只能給加州選民和受害者家屬更空洞的承諾。”

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法學教授Franklin Zimring說，死刑反對者會盡量讓66號提案處於停滯不前的狀態。“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個提案是要簡化程序、加快速度，可是聰明的錢要打賭讓事情更加複雜，為訴訟設置更多的問題。如果說有讓執行死刑減緩的方法的話，這就是一個。”

然而，更大的問題是，布朗州長和由民主黨控制的州議會是反對死刑的。在66號提案中沒有任何條文說明，加快上訴所需要的律師和法官將從何處得到這些額外資金，而要想從州長和已經資金不足的州議會撥款，無疑於天方夜譚。當被問及資金問題時，“支持66號提案”組織負責人只是說：“州長和立法機關應該尊重選民的意志。”

注：就在本文發稿之際，傳來加州最高法院（California Supreme Court）的決定：鑒於反對方的法律挑戰，決定在設定舉行聽證會的時間表之前，先將66號提案擱置。反對方的挑戰是基於4項法律問題，包括違反法院管轄制度，讓高等法院（Superior Court）法官來處理二次上訴中的問題，如新發現的證據，不稱職的顧問，以及陪審員或檢察官的不當行為等；66號提案把審查這些複雜案例的最後期限設定為極短的時間，導致律師在調查中偷工減料；66號提案違反一個提案只能覆蓋一個主題的原則，把使選民困惑的其它不相關的元素也拉扯進來，如規定允許死刑犯關押在聖昆廷監獄死囚牢房以外的地方，又如沒收死囚的大部分財產，轉給他們的受害者。

記者 湯毅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