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崙的幽靈船(Ghost Ship)倉庫大火，奪走36條人命，原因與責任還在調查，但各方幾乎已可確定，這是一場如果負擔得起，沒有人會喜歡住在危險倉庫中的悲劇。當大家還在為悲劇哀戚，官方的直覺反應卻是用因噎廢食來亡羊補牢，讓請願網站Care2Petitions上一項名為《停止逼遷灣區藝術家：暫停消防檢查的呼籲》(Stop Bay Area Artist Evictions: Call for Moratorium on Fire Inspections, California)請願信，截至1月10日已獲約二萬五千份簽名，要求金山與屋崙兩地的消防局與建物檢查部門，停止對藝術家倉庫的「女巫獵殺」(witch hunt)。

一場悲劇竟演變成「女巫獵殺」，請願人，25歲沒住在這樣倉庫的金山人Julie Mastrine認為，如此的全國性「獵殺」行動是「反應過度」(too reactionary)了。或許「反應過度」是她對官方行動的情緒，但理性上確實也可認定，主管機關真有點「過猶不及」了。在屋崙倉庫大火後不到一個月，金山的建物檢查處及相關單位已經在全市檢查了十幾棟給藝術家用的類似倉庫，包括促使Mastrine發起請願，其雙胞胎妹妹Amy Mastrine與其他藝術家住的Potrero Hill倉庫。12月14日的突擊檢查，找出了包括未經許可在內的三項消防條例違規，判定是危險的居住環境，要該倉庫住戶立即搬離，並只給一天時間做改善。

「安全第一，同情第二」幾乎是所有檢查人員的基本態度，這點也獲得請願人和所有被檢查建物居民的認同，沒有任何懷疑，只是覺得有點「不食人間煙火」。包括房東房客在內，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倉庫不夠安全，但仍寧願冒險住在裡面，當然是因為要完全符合法規得花很多錢，而房客就是因為沒錢才住到那裡，房東則多當廢物利用來便宜出租，難道要因此而把他們趕到街上成為流浪漢嗎？或者迫使他們離開灣區住到他們負擔得起的荒漠原野嗎？所以請願信上說，請「必須」考慮一下後果。

雖然逼遷是最後手段，但大火後剛好兩個禮拜，灣區的Richmond就對市長Tom Butt所說的該市「幽靈船」，Burnt Ramen下了紅條子逐客令，住在裡面的六人被勒令立刻搬遷，連屋主Mykee Ramen也只能睡到他住了十八年的倉庫外面的麵包車上，他說：「Butt市長讓我無家可歸。」這棟跟幽靈船一樣被用來做生活、工作與展場的藝術家倉庫，當然也因與建物使用目的不符而犯了很多安全違規，但是市府卻沒有給貼紅條子一個解釋，也不給居民修繕違規的合格計畫與時間表，甚至也不給被逼遷戶一個緊急安置所，就要他們在檢查當天馬上搬出去。

除了政府外，房東怕再發生第二次幽靈船事件也會逼遷。在Burnt Ramen被逼遷的同一天，三十幾名倉庫房客聚集到幽靈船附近的老人中心，說他們有些人已經被房東通知要搬離，有的甚至被發出逼遷了，要市府對逼遷威脅提出緊急對策。這種因房東怕出事而發出的逼遷，以金山的Bernal Heights集合式倉庫為代表，那裡的八名住戶在幽靈船事件後沒幾天，便收到房東的逼遷通知。房東主張，該倉庫只能做商業用途，不能當生活空間，按加州的多數商業租賃契約，是可在通知後三十天終止。倉促的通知，讓主承租人，42歲芭蕾舞家Nathan Cottam只能無奈地說：「如果我必須搬離，我就再也不會在這城市找地方住了，因為我不可能住得起。」

有錢的藝術家基本上是寥寥可數，多數都可能活在貧窮線上下，而倉庫除了空間大適合創作外，每月只要數百到一千多租金的可負擔性才是大量藝術家冒險的根本原因，而倉庫本來就不容易符合居住的安全標準，這個問題怎會因屋崙大火才發現呢？又怎可能因一場大火就讓這些藝術家突然又負擔得起安全空間呢？在Richmond的Bridge Storage倉庫做馬賽克藝術的Daud Abdullah，也接到了房東逼遷通知，他形容這樣的驅逐簡直是種「生理反應」，說：「我們知道我們必須符合規定，但市府老早就曉得這個地方，而現在其它城市發生了事，我們就必須離開？」主管機關老早就知道卻不作為，等出了事才來全體殲滅？屋崙的規劃與建物處主任Darin Ranelletti說，幽靈船倉庫已經三十年沒做安全檢查了。雖然期間也有去做，甚至大火前半個月才派人去看，但都吃了閉門羹，然後就沒下文，這樣的監管看來還真「不及」啊！

一件幾乎各方都有共識的事情，怎麼搞得大家怨聲載道，要發出請願信來緩一緩？主管機關「過猶不及」的處理方式，可能難辭其咎。從兩極間找中道會很難嗎？金山參事金貞妍(Jane Kim)說的好，如果你不想再失去更多生命，就不該用不恰當的方式執法，在執法與逼遷間找平衡吧！幸好，又經過一番省思後，金山與屋崙現在似乎真的走回中道了。

記者 / Pegasus J. J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