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看日升月落

記灣區古董家俬城

文/語兮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狂愛上傳統文化濃郁的中式家俱，或質樸厚重不勝其大氣，或精雕細刻不厭其奢繁，沉靜地居於屋子的一隅，任時光流逝，不變不換，不移不動，老僧入定般，只溫溫潤潤地承載著人或物。延續了幾百上千年的式樣，似乎與時尚挨不上邊；一榫一卯刀劈斧鑿的硬木頭，也好像和潮流很不搭界；但就這樣，老老實實地經過了時間的考驗，便輕易地超越了時尚和潮流，很出來了一些唯我獨尊的味道。

因為愛，所以就多了一份愛好，逛古董傢俱店。尤其在海外，又加上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鄉情，就更容易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灣區古董家俬城（Bay Area Liquidation Center）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流連其中，左顧右盼，很輕易的，兩三個小時就過去了。

家私城在一個不是很熱鬧的地方，幾萬尺的空間，裏面的東西堆得山滿水滿。嚴格意義上說更象一個大倉庫，確切點說，是個大寶庫：不起眼地蹲在餐桌下面的也許是個紫檀小桌，灰溜溜地縮在書櫃一角的，竟然可以是幅象牙屏風。好像廣告詞中說的“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一眼晃過去沒看到，就可能會痛失一個鑒賞購買上品的良機。

在“大寶庫”中，我很看到了幾個亮點。大廳的正中央，擺著一個清末民初的跋步床。這是個大傢伙，儘管邊上堆著許多高桌大櫃，依然不影響它鶴立雞群。整個跋步床就好像一個五臟俱全的房間，下有底，上有頂，四邊有“牆”，中有隔斷。最外層是擺放梳粧檯的地方，中層放臉盆架，最裏層才是大床。整個跋步床漆成喜慶的大紅色，顯而易見當初是個幸福的新嫁娘的嫁妝。母親為女兒在這床上傾注了她所有的情感，每一扇木板上都雕滿了五子登科、喜上眉梢、麻姑獻壽等等帶有祝福典故、人物生活和花鳥蟲魚等等，刻畫精美，保存完好。如果能把它搬回家中，放在一個大房間裏，這無疑就是一個既能充分展示民俗民生、傳統文化，又飽含著吉祥、祝願的私密空間。

有一套海南黃花梨的太師椅擺在走廊的一側。這是一套明式家俱，線條簡單、流暢，式樣樸實、大氣。儘管只是隨隨便便地放在過道邊，但是那抹不靜不喧的金黃，就任誰也無法忽視它的存在。海南黃花梨在《本草綱目》中被稱為降香，其紋理清晰獨特，行雲流水般或隱或現，早在明清盛世時期，就為學者和士大夫們所推崇，確定了其在硬木家俱中卓爾不群的地位。

相較於明式家俱的精煉、簡潔，雅而致用，清式家俱更加追求工藝的細膩與裝飾的奇巧。一台清朝的紫檀條案就充分體現了這種精雕細刻出的華美的細部裝飾。紫檀的木質細膩，手指觸過，如撫摸了嬰兒的皮膚。手，不願離開這種觸感，再多摸幾下。

還有許多顧客不是為了收藏，他們喜歡的是中式家俱的風格。因此，這裏也有很多仿古家俱。同樣用的是檀木、雞翅木一類的高檔紅木，同樣古意盎然，有傳統家俱力學、美學和使用的三者完美的結合，再加之以現代技術的精緻、細密，愈發的工精藝巧，品味昭彰。

除了家俱，還有擺件。厚重質樸沒有過多裝飾的花梨木筆筒，體現山水畫中水墨氤氳效果的大理石屏風，雕工細膩神態安詳的菩薩塑像，明如鏡、聲如磬的景德鎮瓷器……道家的出世灑脫，儒家的謙和內斂，佛教的端莊沉靜都在這些擺件中一一顯現。我最喜歡的是一個黃花梨大理石小屏風，天然的大理石紋路一看就是一隻仰天狂吠的天狗，憨態可掬卻又桀驁不馴。

老闆告訴我，他自40年前就已經開始了這種仿古的高級定制家俱的生產銷售，老資格了。問道他為什麼走上這一行，他笑稱：“我就是喜歡木頭。不象鐵器什麼的，木頭有韌性，這大概與個性有關吧。”邊說著他還邊讓我聞聞他店裏的味道，“木頭的味道有種淡淡的香。不象現代一些膠合板材的家俱，新的聞上去都是刺鼻的。”可不是，在這樣一個充滿著木頭清清香氣的地方，隨著各種的中國元素，或深沉古雅，或莊重古樸，或明快飛揚，沉浸在歷史的長河中，品一品文化，解一解鄉情，該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