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鮭魚何價》地獄之船往阿拉斯加(28)

作者:麥克斯·斯特恩(Max Stern) 1922

譯者:喬立(James Chiao),  喬成(Philip Chiao) 2025


《鮭魚何價》(The Price of Salmon) 最初由馬克斯·斯特恩(Max Stern)於1922年在《舊金山每日新聞》(San Francisco Daily) 連載發表,共計37篇文章。斯特恩自1920年起擔任《每日新聞》記者及政治評論家,並因揭露「阿拉斯加鮭魚罐頭產業在西海岸的醜聞」而聲名大噪,當時此系列報導曾引發相當程度的轟動。2022年由喬立與喬成兄弟編輯成書以英文出版。今年更以中文發表以嚮廣大的中文讀者。全書的第一篇和第二篇已於三月二十九日在老中網上登出,其餘三十五篇於四月十九號開始,每週六連載,敬請讀者関注。

前書摘要: 華人曾經多年把持美國西部鮭魚罐頭工業的低階勞工市塲,但在1920年代,大部分華工已被其他族群取代。華人包商仍然活躍,但盛極一時的華工契約制度已經腐敗。華人包商透過一個分包商來招聘工人,而這個分包商向工人推銷裝備以獲暴利。斯特恩被《舊金山每日新聞》派去調查真相。他化裝成流浪漢花錢混入了” 華人幫” 團隊。工人們簽署了從未見過的契約,隨後被塞進老舊、臭氣熏天的大帆船貨艙裡,這些三桅大帆船組成了阿拉斯加罐頭公司的鮭魚船隊。由於船上環境極端惡劣,這些大帆船被稱為”地獄之船”。上船幾天後,大帆船終於從舊金山出海。時而風平浪靜,時而風暴來襲。每天僅能吃兩頓劣質食物,僅能有一杯水。高大魁梧的白人漁夫們在船上變成水手,斯特恩見識到他們的工作和個性,也認識了華人包商手下” 華人幫” 的烏合之眾。賭博、走私、剝削、疾病、危險、與死亡無時無刻地伴隨著這些人與” 地獄之船” 駛向遙遠的北方。

他們花了四週橫渡了 1600 英里寬闊的海洋,通過一個僅十英里寬的烏尼馬克海峽進入浪濤洶湧的白令海。終於,在古老的移民定居點努沙加克附近,他們拋下錨。幾天後,他們轉上駁船,在午夜時分被帶到上游的罐頭廠。在昏暗的暮色中,一群瑟瑟發抖的華人幫終於從駁船上蹣跚地下了碼頭。抵達阿拉斯加後,斯特恩在條件最惡劣的罐頭廠工作,獲得了第一手的調查資料。


上篇摘要:  華工每季的工資為 350 至 600 美元,而我們的工資為 170 美元,此外他們在製作木箱的工資也更高。我們還需要繳 5 美元的學校稅,這筆稅相當於這些已被高度剝削的工人近 5 天的工資,無疑是雪上加霜。


28章 發現阿拉斯加魚公司的宿舍合乎衛生


圖解: 漁民宿舍。與華人幫的住所相比,阿拉斯加罐頭廠營地的漁民住的就像王子一樣。原因很簡單。他們有一個工會。

幾名華人幫成員總是身體不適,但一名墨西哥工人卻因頭痛而痛苦不堪。我們想送他去看醫生,這名醫生駐紮在下游五英里外阿拉斯加包裝商協會的一個罐頭工廠裏。

如果他不是那麼虛弱,而且如果他擁有橡膠靴,他可能可以步行前往。唯一另外的辦法就是借一艘船,而唯一獲得船支的方法就是從公司那裡借用。

這似乎令人難以置信,但我們花了整整兩天才獲准使用平底船來攜帶這名生病的墨西哥人去看醫生。我們的動機是好的,但我們被當作試圖為難公司。海灘幫老大在第一次拒絕的同時還發出了憤怒的警告。

「記住!」他吼道,「任何人未經允許擅自駕船離開,都要被罰款十美元!」

我們終於獲得了一份勉強的許可,並將我們的病人運送到「醫院」。在那裡,我們接受了一位墨西哥人的邀請,留下來共進晚餐。

阿拉斯加包裝商協會工廠現代化

阿拉斯加包裝商協會是在阿拉斯加營業最大的罐頭公司,其資金來源是和加州食品包裝公司(California Packing Corporation)幕後的同一批人。

該公司控制下最大規模的產業就在布里斯托爾灣,該公司在此經營它手下15 家罐頭廠中的 9 家。這些是阿拉斯加那一區域內設備最完善的罐頭廠。

他們為華人幫成員提供了設備良好的宿舍,有電燈、淋浴和衛生設備,與我們那邊大不相同。

但他們仍然沿用同樣過時的華工契約制度,其結果是在他們的基層勞工中同樣存在著激烈的不滿。

在我們參觀的這家罐頭廠,同一個華人包商掌握着合同就好像他「擁有」我們一樣,當然,正如我們所抱怨的那樣,他們的船上和罐頭廠也有類似的情況存在。事實上,雖然這裡的住宿條件是最好的,但伙食比我們還糟糕,有幾個黑人特地跑到我們的罐頭廠來吃我們的好麵包。

沒有蔬菜或水果

工人食堂裏吃飯的餐桌上舖著油布,廚師為他們準備了盤子、刀叉,而不是像我們的情況那樣,工人們需要自己清洗餐具。

主餐是用帶黑斑的馬鈴薯和我們吃的同樣粗劣的「鹽馬」製成的燉牛肉,。沒有起司的通心粉、生麵團般的麵包和無奶的甜茶。沒有奶油、米飯、蔬菜或水果。

早餐時,工人們被提供的是加糖的黑咖啡,帶有一點點的「西南奶」;沒有足夠或根本沒有糖的玉米糊,以及雜燴。星期天,他們才會吃到一份培根和熱煎餅。

「這比監獄還糟糕,」一名從洛杉磯被帶上來舊金山,但沒有登陸就上了「地獄之船」的前罪犯說。

「我們需要一個工會

一位身材高大、性情善良的黑人也表達了同樣的不滿。

「我經過漁民的住處,看見他們吃的東西,這讓我非常難過,」他說。 「他們有牛奶、奶油、蛋糕、起司、蔬菜、水果,看看我們吃的這些東西。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工會。 」

他說,在他來時乘坐的「印度之星」上,貨艙裡擠滿了150 人,那個中國佬每天只給他們兩頓飯,配給他們每天一杯水,梅耶「詐騙」了他們所有人,他在裝備和食物上花了 100 美元——換句話說,他描述的狀況與我們的完全相同。

被潮水困住

有兩名墨西哥小伙子是和另外 100 名徵招來的一批人一起從洛杉磯被運上來。

「他們說的全是謊話。」其中一位說。 「如果我們知道這裡是什麼樣子的話,你認為我們還會來嗎? 」

我曾數次造訪過這家罐頭廠,在沼澤地沿著泥濘的河岸行走,稍有不慎就會濕透全身。有一天,我在退潮時走去該處,回來時正逢漲潮。我去時的一條小溪已經漲成了一條河,我不得不游泳過去。之後,我走了半英里,高到大腿的長筒橡膠靴子裡充滿了冰水,我到達時幾乎精疲力竭。

在阿拉斯加包裝商協會的罐頭廠附近,有一家屬於波特蘭包裝公司的罐頭廠。這裡的勞工主要是菲律賓人,雖然宿舍條件良好,但伙食卻比我們的差,基本上以米飯為主。

必須「逃走

我在阿拉斯加待了大約三個星期,目睹了最糟糕的罐頭工廠生活。為了更好地了解這一行業的情況,我想參觀更多的罐頭工廠。為了做到這一點,我必須「逃離」我的華人老闆並搭蒸氣船回去。

我面臨著一場艱難的挑戰。我擁有大多數逃跑者所沒有的東西——錢。我在離開舊金山之前,我把200 美元的綠鈔包裹在腿上的繃帶裏。但還有另外兩個大障礙。首先,由於在契約上我屬於中國佬,我必須設法打破這個「鎖鏈」。

第二個障礙是罐頭廠老闆喬和他的助手赫克托。一段時間以來,我感覺到他們對我的敵意越來越大,我知道我不能指望從那得到任何協助。

罐頭廠的至高權力

罐頭廠老闆在布里斯托灣擁有至高無上的統治地位。他控制著唯一的消息來源──無線電,以及唯一的交通工具──汽艇。

有那麼一個每月來布里斯托爾灣一次唯一逃離的機會。它是一艘是從蘇厄德(Seward)出發的小蒸汽船——送郵件的船。從努沙加克到西雅圖的船票超過 150 美元,想搭上蒸氣船必須到距我們所在地下游約十英里處,同時必須在她到達的當天,因為她在那裡只停留一個潮汐。

船一周後到

即便我能成功地擺脫了中國佬,我怎麼知道船什麼時候到達,就算我知道,我又該如何趕到下游的克拉克角”

我幾天徹夜難眠,擔心自己的問題。錯過了這班船就意味著要在阿拉斯加再多待一個月,而且讓我成功的機會並不看好。事實上,在我們罐頭工廠的記錄中,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擺脫中國佬並回家的案例。

有一天,我無意中聽到兩個有白人血統的印第安人的對話。其中一人告訴另一人,他剛剛聽到消息,郵船將在一周後抵達克拉克角。

下週預告: 第29篇 「 斯特恩,跟隨罐頭船隊兩個月,欠 14.80 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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