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閉 「叢林」並不能解決遊民問題

近一兩年來,San Jose的遊民數量以驚人的速度猛增。據Santa Clara縣有關部門2013年的統計,流落在San Jose市內的遊民高達4770人,比2011年同期增加了18%。這些遊民分散居住在遍佈全市各個角落的247個營地中,其中一個比較集中的營地坐落在市中心南面,沿著Coyote Creek的一片占地68英畝的樹林地帶。那裡,大大小小的破舊帳篷鱗次節比,散居了二三百名遊民。他們把垃圾袋堆放在街上,把垃圾、污水和人類排泄物直接傾入河道。這個地方看起來活像第三世界的一個難民營,不知什麼人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叢林”(The Jungle)。“叢林”成了美國最臭名昭著的遊民營地,成了San Jose的恥辱。市政府官員堅持不採納這個名字,在各種公開和不公開的場合稱它為「Story Road的營地」。

幾年來,San Jose市政府和幾家非營利組織合作,一直試圖清理「叢林」,但是沒有起色。去年下半年以來,全美各地氣候惡劣,唯獨矽谷地區天氣溫暖,久旱無雨,大量遊民湧進San Jose,使“叢林”的問題更加惡化。今年上半年,州政府魚類和野生動物保護局行文,嚴厲批評San Jose市政府清理遊民營地不力,指出Coyote Creek一帶遊民營地把垃圾、污水和人類排泄物直接傾入河道已經導致生態環境破壞,其惡劣程度不亞于工廠把化學物質傾入水道。這個文件把遊民營地的問題在政治上升級為違反《環境保護法案》和《清潔水法案》的行為,而且嚴令San Jose市政府必須限期清理,否則將被課以每天上萬美元的罰金。

為此,San Jose市政府宣佈,要在今年12月初為200名符合條件的遊民安排價格低廉的住房,並拆除 「叢林」,一勞永逸地最終解決遊民問題。關閉 「叢林」的象徵性意義在於,San Jose市政府要向各界證明,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源,幫助遊民脫離絕望的困境。為了這一天的到來,San Jose市政府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們在2013年五六月份制定了關閉“叢林”的計畫,首批斥資400萬美元,後續斥資200萬美元,再加上Santa Clara縣每年投入的85-90萬美元,興建廉價的住房。市政府還和幾家非營利機構合作,開展了一項前所未有的歷時18個月的社會實驗,對目前居住在“叢林”的居民進行逐個調查分析,從中選出200名符合條件的遊民,納入房屋分配計畫。

可是,眼看12月快要到了,第一批納入房屋分配計畫的200名遊民還沒有完全落實。San Jose市政府和非營利組織一直在呼籲建築單位參與,在全縣範圍興建6000個住房單元,但這需要好幾年時間。到目前為止,已經建築好的永久性住房只能容納88名遊民;另有59名遊民得到了政府為期兩年的住房補貼——只要他們能夠工作,就只需將他們收入的30%繳納房租,其餘部分由政府補貼。但是,在目前住房緊缺的情況下,房東常常不會接受那些拿政府補貼的遊民,因為他們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患有精神疾病或吸毒成癮,把房子租給這些人會帶來很多治安問題,鬧得四鄰不安。

退一步說,即使這200名幸運的遊民能夠在12月初之前住進房子,那麼在“叢林”中剩下的上百名沒有安排的遊民怎麼樣呢?對於他們來說,強行關閉「叢林」就只好換一個營地,這已經有過一次先例。今年1月,San Jose市政府和縣水利局聯合行動,花費了將近30萬美元對市內Guadalupe River沿岸的遊民營地進行了清理和驅趕,清除了大約2000立方米垃圾。然而,驅趕遊民的結果只不過是“鼴鼠搬家”,他們在San Jose國際機場的跑道附近搭起了100多個帳篷。這個營地因從遠處就可以看到,在飛機上也一目了然,而變得聲名狼藉。人們不禁要問:既然已經預見到關閉“叢林”只是強迫遊民搬遷到另一個露天場所,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既然政府還沒有能力為遊民安排合適的去處,那麼這種限期強行關閉的做法是不是明智之舉呢?

進一步看,關閉「叢林」已經是步履艱難,而更難的是關閉以後的長期挑戰。「叢林」只是San Jose全市範圍內247個遊民營地中的一個,其中的遊民人數還不及全市範圍內遊民人數的十分之一。更不用說,其它地區的遊民聽說San Jose的優惠待遇以後會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大量湧入。可以預見,San Jose市政府最後可以向各界證明的恰恰是一個相反的結論:遊民問題絕不是一個地方政府有能力解決的問題。如果對這個問題沒有清醒的認識,那麼最終陷入絕望困境的會是這個地方政府自己。

記者 湯毅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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