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中，谷歌以一千一百萬元代價，與227名提起年齡歧視集體訴訟者達成和解。這起從2007年就開始的陸續個別提告，後來於2016年被法官批准為230人的集體訴訟，他們聲稱在四十歲或以上年紀時向谷歌應徵，也接到電話及面試機會，有的人甚至談了很多次，但最終都沒被錄取，認為谷歌透過「粗魯的冷漠」或「有意的歧視」，拒絕給四十歲及以上的人公平雇用、就業與薪酬機會。谷歌當然不承認，和解內容當然不會外洩，另外三人不滿也不簽和解了。

矽谷人不怕公司倒，就怕年齡老。公司倒，換家公司又是活龍一條；年齡老，異樣眼光只差歧視來到。《華盛頓郵報》於年初的時候，做了一篇關於矽谷科技男為保工作，必須不斷練身整型的報導，採訪了一位只願以名Daniel曝光的48歲男性，他是在本為幕後支援，但轉型成了世界最暢銷產品的科技公司上班，當然他也就成為超級有錢的員工之一。不過就像吸毒一樣，公司為了保持不斷獲利，就會大量引進有新技能有創意的年輕員工，以及所謂的矽谷天才當活力，所以讓這些可能從公司草創就一起革命的中年戰友，陷入一種「癡迷未來」(future-obsessed)的文化中，如同洛杉磯或邁阿密崇拜青春肉體般地崇拜年輕腦袋。

中老年員工的職業生涯與安穩生活，會隨著皺紋增加而危機也增加，最終可能被流放到不毛之地，然後失業孤獨，與滿臉滄桑的遊民們死在無人知曉的城市角落，這正是Daniel心中最擔心害怕的，他說：「回到九零年代末和兩千年初，人們並不太擔心外表，但現在這裡可有一大堆全新世代工作者，他們提出了不同的期望，而且就從外表開始，所以今天你會看到越來越多人在保持身材與跟上時尚。」他語重心長地又說：「如果工作場所的人們知道你比其他任何人都老，那可能會損害到你的職場角色。」

這位年近五十的矽谷人，談了如何「優化他的存在」(optimizing his existence)。他說他剛完成一趟義大利Amalfi Coast的十天旅行，而在那不久之前，才又去了巴厘島做瑜伽靜修和果汁淨化療程旅遊，他現在的陽光胴體可沒有一點點碳水化合物及毒素。此外，他也去做越來越多矽谷科技男會做的整型手術，例如打Botox、除眼袋拉皮手術、五官雕塑和訂做幾塊腹肌。如今他的同事都認為他只有三十多，不說絕不相信已近五十，而這些都是為了給人一種年輕的專業形象。

Daniel的整型外科醫生是舊金山的Larry Fan，他說在他的求診者中，有四分之一是跟Daniel一樣的情形。他說：「在矽谷，人們普遍認為如果你超過35歲，你就過氣了。」又說：「在會議上，中年人會注意到周圍的其他人都那麼新鮮年輕，他們告訴我說，他們感覺被一種不好的方式給標新立異起來。」美國美容整形外科學會指出，在過去廿年期間，做整容手術的男性增加了兩倍。而儘管打肉毒桿菌毒素和玻尿酸等注射劑的求診者，絕大多數是女性，但從2010到2016年，接受非手術治療的男性人數翻了一番以上。

HBO的經典電視劇《矽谷》真的很逼真，難怪連比爾‧蓋茲都說讚。Hooli的CEO Gavin Belson為保持年輕，養了一頭小鮮肉血牛，而矽谷人還真有段時間流行靠輸血來保持年輕活力。FDA去年初特地發表聲明稱，在矽谷讓一些名人著迷，把年輕人的血漿注入較老人體內以防衰老的療法，是沒有任何證據有臨床益處的，反而有過敏、循環系統過負荷、肺損傷和傳染病傳播等健康風險。

注入新血以抗老的點子，除了Belson演出來外，也確實引起了PayPal創辦人之一，後來做創投事業的億萬富翁Peter Thiel興趣，他說他是被名為Ambrosia的公司所吸引，他們賣16至25歲間的捐贈者血漿，一公升八千元。該公司表示是從在老鼠間進行的共生療法實驗中，得到用年輕血漿來治療的靈感。確實是有共生療法的研究，也確實是有吸血鬼吸人血來長生不老的傳說，FDA也確實說了沒有任何血漿療法通過該局的嚴格測試，但矽谷學科學的科技人相信嗎？

谷歌的年齡歧視訴訟案中，原告們用了「谷歌性」(Googleyness)和「文化適應性」(cultural fit)之類的詞，來形容矽谷科技公司只准年輕的現象，也反映出中高齡員工的焦慮不安。但「年輕」到底是指證件上的出生日期呢，還是指新點子源源不絕生出來的能力？這可能需要做深度思考，而擅長深度思考的，又往往是經過歲月磨練的有智慧者。求新不求深，這是網紅世界，矽谷大公司真的要嗎？

記者 Pegasus J. J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