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舊金山總圖書館一把靠窗座椅的Francisco Martinez,正在專心閱讀聖經方面的書籍,頗有偉大聖經學家的模樣。但他滿是風霜的臉孔,讓他雖78歲卻看似88歲,而且在每天向圖書館報到之前,必須先把前一晚睡覺的帳篷藏好,因為他是位無家可歸的人,之所以每天勤跑圖書館,除了喜愛閱讀外,主要還是因為這裡有溫暖、乾淨的廁所,可讓他有尊嚴地使用。

今年四月初上映的電影The Public,描述遊民如何利用辛辛那提市總圖書館設施的故事,當然,因藝術創作需要的戲劇張力,最後演變成遊民為了躲避嚴寒,佔據圖書館與警方對峙,然後被渲染成嚴重的綁架治安事件。但那不是導演兼編劇兼男主角Emilio Estevez的訴求重點,而是在遊民問題日益嚴重的今天,圖書館可以扮演什麼樣的社會角色。

該片一開始,就看見Estevez扮演的圖書館員男主角Stuart Goodson,在上班途中一路所見的遊民橫躺路邊景況,圖書館在開門前早已排了長長的人龍,諷刺的是,他們都不是求知若渴的文青,而是揹著隨身行囊的遊民。九點鐘大門一開,大家爭先恐後地衝進去,不是去搶書,而是去搶廁所。

這劇本是有本的,Estevez說是讀了原鹽湖城市立圖書館副館長Chip Ward,於2007年4月1日愚人節所發表的文章《圖書館學校沒教我們的事:公共圖書館成為遊民避難所》(What They Didn’t Teach Us in Library School : The Public Library as an Asylum for the Homeless)。文章內容提到,特別是在炎熱、寒冷或潮溼等惡劣天氣下,遊民白天最佳的庇護所就是圖書館。即使天氣好,九點不到,就在圖書館前排隊也是常見的景象,因為其它像快餐店、商場或飯店大廳等私人場所的公共空間,並不能容忍他們長期待在那裡,而相對於車站這類公共設施,圖書館就顯得容易進去、包容甚至歡迎,且環境舒適、資源豐富,重點是,那是一個不會嫌棄他們身上氣味的公共資源庇護所。

這篇文章可謂時代里程碑,從此以後像Martinez這樣善用公共圖書館資源的遊民與日俱增,最後那裡就演變成電影The Public所描述,幫忙解決遊民問題的一個社會角色,而這樣的角色是作者Ward從圖書館學校學不到的。文章寫道:「公共圖書館員完全不在社工體系內,而我們為遊民提供白天庇護所的角色被忽略了。為了嘗試建立對我們有用的網絡,我會參加一些遊民問題的會議,但我總是遇到滿臉狐疑和這樣的發問:『你在這兒幹什麼?』而我也總是這樣回答:『你覺得他們白天都到那裡去了呢?』」

大約從Ward文章的三年前,圖書館員就已注意到遊民開始善用他們的工作場所,2008金融海嘯後幾年,來此庇護與利用資源的短期遊民又大增,讓圖書館員做社工工作既不公平也難到位,因此十年前,舊金山創舉地安排一位社工到總圖。一直在那職位迄今的社工Leah Esguerra有實驗性想法,認為與其因他人抱怨而把他們趕出去,不如就地進行住房、庇護所或重安置輔導,甚至只是緩和一下氣氛也好,因為今天的圖書館不只要孕育文青,還要庇護遊民。

她的應對方案很成功,已讓全國三十幾間圖書館複製,而且她也有了六名助手,都是遊民過來人。她的團隊已經幫兩百人安排到住房,數百人住進庇護所和得到所需服務,她說:「我們所做的一切會有效,是因為這些人已經在圖書館了,為何不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接觸他們呢?」

Ward寫道:「納稅人希望我們提供圖書館服務,讓遊民留給社工人員。他們給我們的資源只為了一項任務,而不是兩項。」舊金山總圖配置社工後,變成了一個場所同時完成兩項任務。舊金山圖書館員Shawana Sherman表示,社工計劃已經發揮了重大作用,她說:「我們接受了創傷訓練,那很有幫助…有助於你做出有益的反應,而不僅僅是想方設法把人趕出去。」對也善用舊金山總圖的35歲Phillip Torres來說,社工人員進駐是生命的轉捩點,因為之前,圖書館只是個大家都可用的場所,胡搞瞎鬧、亂七八糟,如今他為了手機充電而進去,發現一切不一樣了。

Estevez說:「我認為創造一個對話,並給無名英雄圖書館員鎂光燈很重要…如果我們沒有給已成危機的無家可歸一個對話,我們就永遠不會去解決它。」花了十幾年時間才聽到掌聲,只能說圖書館員們辛苦了。

 

記者 Pegasus J. J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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