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鄰，應是美國城郊住宅區最迷人的風景，但若突然收到指責不守規矩的匿名警告信，有過，固然改之，無過呢？心情可能彷彿吃了一記重重悶拳。北灣索拉諾縣的瓦卡維爾市(Vacaville)，基本上可說是一個典型中產階級的寧靜城市，因為有兩座州立監獄在這裡，所以多數居民是在州矯正署工作，其次是聯合學區與市府等公教單位，民營企業雖有，但商業氣息不濃，因此得用另項特有資產來活化城市，便是利用這裡的優質環境辦些觀光活動，例如有名的十二月樹燈慶典，在該市屬重大活動，居民們都會聚集到市中心，去看一棵五十呎高的聖誕樹被點亮，從此開始享受聖誕節的氣氛。想在灣區體驗溫馨不市儈的聖誕節，瓦卡維爾市(Vacaville)會是眾人推薦的去處。

也正因為有這樣的傳統，算是該市城郊的Shady Glen Avenue 與Arlene Drive兩條街上的住戶，在聖誕節期間都會將住家做很有節慶氣氛的裝飾，無形中造就出棒棒糖巷(Lollipop Lane)與糖果棍巷(Candy Crane Lane)的稱號，久而久之也成了社區居民的不成文責任與義務。住在這個社區的Lyndia Ives Zarra在聖誕節後一天，收到一封署名「整個瓦卡維爾市、附近社區、棒棒糖巷居民、糖果棍巷居民、我們的家人、我們的朋友、每一個人」寄給「全體棒棒糖巷與糖果棍巷居民」的注意信(Attention)，標題十分刻薄地寫道：「我們之中有小氣鬼！」(The Scrooges Among Us!)內容講述住在這兩條巷子的居民，非常重視賦予居民榮譽、特權與責任的聖誕節裝飾這幾十年來傳統，所以認為那些住在這兩條巷子裡，卻不尊重這個傳統來裝飾住家的人，應該沒有資格住在這特殊的街道上。

非常沉重的社區壓力從字裡行間流露，但那些內容還不是最嚴厲的，因為最重的話會用黑體字表現：「如果你住在棒棒糖巷或糖果棍巷，卻『不』做聖誕節裝飾，這是絕不可接受的。」、「不為這兩條獨特街道上的房子做聖誕節裝飾，是極端不尊重、粗魯與自私的，所以成千上萬的人希望那些小氣鬼，不要為了個人的自私理由，而破壞了我們城市的傳統。」

住在棒棒糖巷六年的Zarra去年聖誕節確實沒做節慶裝飾，也相信她是唯一收到這注意信的居民，因為只有她家沒裝飾，但她說她有寫信人不知道的苦衷。她在臉書上貼了這封信，並做了回覆，她寫道：「過去的四個月對我家人來說，是一段很煎熬的日子，我離開加州三個月，去照顧癌症末期的母親，而她於十月過世了。我必須在我能夠回家之前，把一切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好，所以我回到家時已是十二月一日。我家的裝飾品全由我母親親手做，那些都是她的作品，而我應該為了讓某些人享受，卻會讓我悲傷而擺出去嗎？」然後她也使用全大寫的方式來強調關鍵字：「你完全『沒有概念』為何有人選擇不做聖誕裝飾」，最後語重心長地說：「在聖誕節羞辱別人之前，請先想想。」

也住在那裡而「守規矩」做裝飾的鄰居Joel Dinsdle說：「那對孩子們來說很好玩，對人們來說也很有趣，我們是為那個理由與聖誕節精神而做裝飾的。」相信他說的應該是幾十年前傳統建立時的本意，但既然已成傳統，的確便產生「注意信」提到的榮譽與責任，那麼再怎麼好玩與再怎麼博愛的精神都會變成社區壓力。房子是租的Zarra說，過去六年來，年年參與聖誕節裝飾活動，但並沒有公約說她必須參加，電費也沒有因這活動而打折，她與鄰居們為這觀光點可是付出大筆金錢，此外還要處理觀光客的負面效應：垃圾與狗狗便便。

了解實情的鄰居與社區人士，都透過臉書或親自表達來與Zarra站在一起，住在街對門的Kathy表示，幾年前也曾因沒做裝飾而被羞辱過，所以現在對棒棒糖巷的壓力感到越來越無力。這是一個生活在社區傳統壓力下的小民故事，另外還有個來自社區委員會壓力的故事也紅遍全國。

北加普萊塞縣(Placer County)奧本(Auburn)市裡一個社區，屋主委員會(HOA)規定週一至週五上午八點到下午四點，社區居民住家的車庫門必須打開，否則就罰款兩百元，並要被行政公審，理由是防止有人住在車庫內。一些居民與輿論都認為這是HOA管太多( overreach)的標準案例，即使沒有法律可以禁止，但專家認為合理性還是判斷可否實施的標準。合理性與同理心，似乎成了社區力量是否逾越紅線而變霸凌的關鍵，正如Zarra所說：「如果你不知道，就請厚道點。人們往往不知道，關著的門後正在發生什麼事。」

記者 Pegasus J. Juan